這種定勢思維是很難改變的，是刻進骨子裡的。即使當時後麵幾部電影他有意去改，但還是不自覺地展示了自己那一麵。他的演員們也是老一輩的演員，所以很配合得就拍成了那個鬼樣子。
葉泰初的票房越來越低，最後撲街，這好像是必然。
葉泰初處世經驗豐富，是個比較圓滑的人。
他的確是文藝片出身，但當時市場不吃文藝片，喜劇片獨占鼇頭，基本上拍什麼都要有喜劇元素，不然觀眾不愛看。所以他也沒什麼操守直接去拍喜劇片了。
等到了發現自己不能賺錢後他就及時退了，也沒繼續掙紮，他知道再掙紮的話可能成功，但更可能賠一大筆錢，把自己養老的錢也貼進去。
他有個朋友評價他說：沒有文藝界的操守。
他仿佛的確是沒什麼操守，他會對著投資商點頭哈腰，會滿足出品方往電影裡塞人什麼各式各樣的要求，電影對於他就是個商品，而不是他的孩子。他和各種人打交道，誰火就跟著誰混，就跟在人家後麵叫人家大哥，即便對方比自己年齡小很多。這也是他此前一直能拿到投資的原因。
他的這些行為，一些有操守的文藝界人士是看不上的，有人公開在報紙上嘲笑過他。
不過葉泰初在圈子裡人緣不錯，多年經營下，他也算有一些人脈。彆人知道他挺有錢，所以會問他借錢，他一般也都給借了。
但有些人借了他的錢還背後罵他。
他一個朋友看不下去和他說過這些事兒，他聽了後哈哈大笑，他朋友不解，他解釋說：“你覺得對方為什麼背地裡罵我？”
他朋友：“額，因為，因為你市儈？”他朋友也是很老實了。
“哈哈哈哈哈，他罵我不是因為我市儈。”葉泰初大笑說道：“而是因為他嫉妒我電影拍的不好但還賺那麼多錢，還比他更有錢哈哈哈。”葉泰初哈哈大笑：“所以我笑得很開心，因為我發現他連我都不如，至少我不會嫉妒彆人！”
他朋友和他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也足以看出葉泰初的性格了。
這樣的葉泰初，本來是會舒舒服服的享受生活的。
但他今天接到了一個電話。
“葉導，你好，我叫顧白，我從宏達傳媒那兒得到了你的聯係方式，你有興趣拍電影嗎？”
在躺椅上曬太陽的葉泰初有些意外：“你就是那個顧白？”
顧白回答：“是的，我就是那個顧白。”
葉泰初：“謔，聽這聲音很年輕啊。”
顧白：“說不定我童聲，但年齡大。”
葉泰初：“原來這也算是童聲，沒想到有人比我還能說鬼話。”
顧白：“哈哈哈哈，葉導不愧是知名喜劇片導演啊……”
顧白笑完了後問道：“那葉導，我製片，宏達那邊出品，投資兩億多的喜劇，有興趣拍嗎？”
葉泰初感慨：“兩億啊，放在喜劇上真是好高的投資。”
顧白：“還好還好。”
葉泰初卻拒絕了：“我不拍了。”
顧白：“啊？”
這是顧白沒有想到的事。
畢竟前兩部導演直接就答應了，所以顧白沒想到會有導演拒絕自己。
顧白：“葉導你不用有壓力，基本上是我獨家出的，我很好說話……”
葉泰初：“哈哈，不是這個問題，是我對電影不感興趣啦。”他開玩笑似的說道：“我後來拍得一部不如一部，感覺自己也不行了，傷心了，不想看電影方麵的事了。”
顧白思索了片刻，說道：“是嗎？但葉導，你可是第一時間就知道我是誰了啊。”
顧白的第一部片子是去年上映的，他剛進入電影界，如果葉泰初真的歸隱不看電影的話，那葉泰初是不可能知道他名字的。
葉泰初好像是輕輕笑了笑，沒說話。
顧白感覺有戲，他認真說道：“我相信電影這一行，當年走進來都是因為熱愛。葉導，我把您的片子都看了。您當時小撲了一下就收手了，您真的甘心嗎？”
葉泰初笑著說：“那怎麼，等我大撲再收手嗎？哈哈，那顧總你豈不是虧死了？”
顧白大喜：“啊，虧錢我無所謂，我有的是錢。”
葉泰初沒有在笑了，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當時是有機會，我也的確是想試試，但我沒什麼把握，我不能這樣坑投資商的，對吧？”
顧白追問：“那本投資商如果準了呢？”
葉泰初：“哈哈，顧總，你讓我考慮考慮。”
接下來的幾天，顧白時不時給葉泰初打電話問候，順便問葉泰初考慮得怎麼樣了。
這位顧總是如此的著急，這讓葉泰初哭笑不得。
“顧總，我正在H市度假呢，你要是這麼閒的話要不過來玩一玩兒？”
顧白的蹭錢雷達動了：“葉導這是要賄賂投資商嗎？”
葉泰初：“當然得賄賂一下，和顧總這樣的年輕俊傑一起度假是我的榮幸。”
02.
既然葉泰初意思就是自己包攬全程費用，但顧白就高興地準備出發了。
他答應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想近距離說服葉泰初，另一個原因是，自己的租期到了……
顧白按照原定的計劃，就沒有再續租了，他將多餘的東西寄到家裡，另外一些則臨時放到了如明家。
七萬的存款讓顧白非常膨脹，顧白在這輩子卡裡第一次這麼多錢！
他甚至忍不住截圖給他媽炫耀了一下（……）。
儘管他打開wx，就看到劇組男配角演員給他發來的手寫感謝信，感謝顧白給他們全劇組每人發了七萬。
……
算了，人要知足。
顧白買了打折機票去了H市，H市是個濱海城市。
葉泰初去機場接了顧白。
葉泰初整個人看上去精神飽滿，紅光滿麵，但他的駝背和胖乎乎的身材顯露出了時光對他的影響。他穿著花花綠綠的夏威夷衫，胸前掛著串盤了多年的星月菩提，頭頂上還有個草帽，腳上踩著人字拖，整個人非常有度假氣息。
兩人握手，葉泰初當天就帶顧白去吃了非常豪華的撈汁海鮮大餐，貝殼鮮嫩無比，海蟹肥美肉厚，大蝦蛄蝦膏飽滿，味道各個都是鮮美無比。
實不相瞞，這還是顧白第一次吃到富貴蝦，畢竟普通的富貴蝦一斤就600多塊了。
葉泰初相當大方，說顧白是客人，他直接包攬了顧白的所有費用。
葉泰初顯然很會享受，帶著顧白吃喝玩樂，顧白也跟著葉泰初吃吃喝喝，完全沒提拍電影的事兒。顧白表現得好像他就是過來享受的一樣。
終於，在第四天夜裡，葉泰初沉不住氣了，他在船頭問道：“顧哥，電影的事兒……”
顧白因為葉泰初這個稱呼差點一頭栽到水裡，“你，您像之前那樣叫我就行。”
真是見了鬼，一個56歲的叔突然張口這麼叫你，是你你也會感覺害怕的。
葉泰初扶了一把顧白：“哈哈哈，你也太不經逗了，阿白。”
顧白扶著欄杆虛弱地說道：“這不是逗不逗的事兒……哎。”他平複了一會兒心情，“所以葉導現在想開了？準備接我的項目了？”
葉泰初看著天際的夕陽，沒有說話。
海麵上吹來了腥鹹的風，涼爽、潮濕，非常愜意，雪白的海鷗在空中飛來飛去。
過了一會兒後葉泰初才收斂起所有的笑容，慢慢地說：“阿白，我不能保證票房。”
顧白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沒關係，你儘情地拍，想拍什麼就拍什麼，放開手腳拍一個喜劇！”
然後他故作膨脹地說：“我有錢，就是這麼任性。我就想在大屏幕上看到的你拍的喜劇，現在的喜劇片我不喜歡看，大家太收斂了，沒意思！”
葉泰初：“好，那說好了，撲街了你可彆打我。我年齡大了，小心我躺下了再訛你半個電影的錢。”
顧白：“不會的哈哈哈哈！”
葉泰初看著夕陽，慢慢握緊了欄杆。
他是市儈，是沒有操守，是一直跟風，為了賺錢他什麼都拍。
為了吹捧投資商，他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
被人背後那樣說他也無所謂，他接受，因為他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但他這樣的人，在內心也是有著一片真心的。
不管怎麼樣，不管拍什麼樣的電影……他想拍電影，隻要能拍電影，拍什麼都行。
他記得自己在看了《江山社稷》後將臉埋入手掌中哭得淚流滿麵，他記得自己反反複複將前些年最熱的喜劇電影《檸檬大嘴巴》看了很多遍，然後失落了將近一個月，他記得他夢到他解開攝影機的紅布大喊‘開機’，燈光師拉著小燈泡，場務跟著軌道和、板車在現場奔跑，這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混亂而熟悉。
這些他都記得。
所以，儘管電影可能撲街……對不起，顧總，我可能給你賺不了錢，但我真的很想拍電影。
葉泰初在心中想到。
但是我會非常非常努力，讓這部電影不虧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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