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好家夥,感覺自己沒可取之處還一口答應下來,你是真敢啊。
顧白就隻好自己開編:“你也不是新人導演了,你為什麼覺得自己沒有可取之處呢?”
盧嘉平說道:“因為我拍的,嗯,都是大眾認為的爛片。”
“但你盈利了。”顧白說。
盧嘉平說這話時露出了些許羞愧的表情:“但這種盈利其實是在透支恐怖片市場。”
顧白:“對,這種盈利的確是在透支恐怖片市場,但當年我《彆墅鬼影實錄》的大獲成功,就是建立在整個恐怖片市場一團糟的情況下。你能勇敢地對我承認這一點,就說明你已經比一些人強了。”
盧嘉平有些懵:“是……那然後呢?”
顧白:“那我就要問你了,你為什麼一直拍攝這種爛片呢?”
盧嘉平:“呃……為了賺錢?”
顧白:“……”這麼實誠的嗎!
顧白:“不!你不是為了賺錢!”
盧嘉平:“我不是為了賺錢?”他更加懵逼了:“那我是為了什麼?”
顧白:“你是為了夢想!”
盧嘉平:?!
顧白看著盧嘉平的表情,開啟忽悠:“你最初踏入電影行業,是為了夢想,而不是為了賺錢,對吧?”
盧嘉平:“是、是的。”
他開始回憶最初的自己了,他的確是懷揣著夢想踏入電影行業的,不如說每個導演的第一步都是滿懷夢想的。當然後麵是怎麼樣的就說不準了。
顧白:“你選擇拍恐怖爛片,是為自己的夢想鋪路!因為有夢想的人太多了,你需要先賺錢,先積累經驗,所以才選擇了恐怖片這個賽道。”
盧嘉平:“額,是的。”
他一開始的確還真是這麼想來著,他先暫時和現實妥協,先拍那些恐怖爛片,等有錢了後再拍自己想拍的電影。結果後來發現拍恐怖爛片是如此簡單而快樂,他就給把最初的打算忘掉了,開始一部一部拍粗製濫造的恐怖片了。反正拍這些有錢賺,自己生活的還不錯。
“盧導,我們都是這一行的人,所以我非常明白你此前所拍攝的電影並非出於本願,而是現實所迫。我知道,你內心一直懷揣著成為優秀電影人的夢想,隻是環境不容易,你隻能暫時將自己的創作理想放在一邊。”顧白感覺自己這個說法很有說服力,能夠給銀河傳媒的人一個交代,同時也能讓盧嘉平以為自己對他進行了錯誤的判斷。
聽完顧白的話後,盧嘉平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送走盧嘉平後,顧白和一同來吃飯的狄稷在飯店不遠處的小公園裡散步。
他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旁邊是大樹投下的影子以及一大叢一大叢的灌木,正對著他們的是秋千,秋千正在風中輕輕晃動,上麵除了樹影以外什麼都沒有。
狄稷斟酌著說道:“顧總,我覺得盧導和您認為的可能有點出入。”
狄稷在慈善基金會獨當一麵已經很久了,比起當年剛從銀河傳媒總部離開,現在的他擁有更加敏銳的洞察力和識人能力。所以在這次吃飯中,他察覺到盧嘉平存在的一些問題。
聽到狄稷的話後,顧白思考了片刻,說道:“你感覺的沒有問題。”他此前對盧嘉平的描述略微有些牽強,可以瞞過大部分人,但對於狄稷這些已經成人精的人來說不好糊弄,所以他還是采取了‘讓對方儘情聯想’的方法:“但我有其他方麵的考慮。”
狄稷:“咳,顧總,我並非是想要探尋您的想法,隻是我一直在試圖學習您,所以很希望您能給我解惑。”
顧白:“……”實不相瞞,製造問題的是你。
顧白硬著頭皮說道:“你說吧。”
狄稷:“我看了盧嘉平的資料,也看了他的電影,我實在找不出他有什麼獨特之處,他和很多拍充數恐怖片的導演沒什麼不同,您為什麼選擇了他而不是其他人?”
顧白木然:“因為我看到的是他。”
狄稷怔了一下:“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是,其實不是非他不可,而是其他人也可以嗎?”
顧白回答得很實誠:“也可以這麼理解吧。”
狄稷又思索了一會兒,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原來您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了,我為剛剛自作聰明的提醒而感到慚愧。”
顧白:?
還真就想通了?
所以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明白點?
“…也不用慚愧,你想的沒什麼問題。”
狄稷有些羞赧:“我太擔心顧總被騙了,有些關心則亂。”
見這次蒙混過關後,顧白鬆了一口氣:“這點不用擔心,我眼中的成功和大眾眼中的成功是不一樣的。隻不過如果銀河傳媒這邊有人對此感到疑竇的話,你就幫我給他們解釋一下吧,有些話我不方便自己說。”
狄稷點頭:“明白的,顧總。”然後他認真地說道:“您是我永遠的顧總。”
顧白:“…哈哈哈這樣肉麻的話就彆說了,我也是出於自己的目的才這樣的。”
接下來兩人又沿著公園小道散了一會兒步,直到夜幕降臨,他們彼此的助理開車過來接他們,兩人才結束了今天的會麵。
03.
新片籌備不是嘴上說說就能立刻搞定的事情,現在隻有一個導演,連監製都沒確定下來,電影創作團隊還需要招募很多很多人,另外劇本也完全沒有……顧白非常隨便地就讓助理黎如雲擔任監製了,然後將這些都交給導演盧嘉平和助理黎如雲負責了。
黎如雲越來越好用,工作效率越來越高,所以顧白已經把她架空一段時間了,他看到這麼勤奮厲害的員工在自己的主公司他就覺得心裡有疙瘩,他老早就想把她放出去了,但一直沒啥機會。
盧嘉平的這部恐怖片,顧白是抱有很大期望的,所以他不會讓老成的電影人去當監製,選沒有這方麵經驗的黎如雲是再好不過了。
如今助理戚朔已經接過了黎如雲大部分工作,顧白和人事那邊說了一聲,讓他們再招一個助理過來。
半個月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三棱鏡工作室那邊更迭算法,推出了一個細分曲麵造型的動畫樣片,這對於三棱鏡工作室來說是個重要的突破。
這段時間事務纏身,顧白得到新樣片後叫了幾個朋友一起觀看,打算順便聚一聚。
顧白的私人放映室並不大,但設備精良。
房間正前方是一塊巨大的銀幕,銀幕兩邊裝配有高亮度的激光投影機。顧白在銀幕前走來走去的時候,他被放大的影子投放在了銀幕上。此時銀幕裡放映著優美風景的試驗片,但他的側影對於某人來說好像比風景更加吸引人。
“你稍微等一會兒,子亭。”他說道,“我有點記不清,但大致應該是這樣做,怎麼還是沒聲音呢……”
銀幕下方的操作台上,各類放映設備整齊排列,導入放映膠片的影片放映機,連接音頻係統的音響放大器,用於用於回繞和修複老舊膠卷的小型機械回繞器……顧白此時正在專注地操控著這些機器。
“原本林子要過來的,結果被品牌方那邊絆住了,燕子聽林子不來了她也莫名其妙就不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很多儀器看上去精密而輕盈,顧白修長的手指在期間運作,看著這樣的畫麵,秦子亭忍不住喝了一口水。
結果這個動作卻被本來應該認真搞設備的顧白發現了:“你進來後都快喝了兩杯水了,看到我就這麼饑渴嗎?”
秦子亭:“…這樣的說笑有些不太妥當。”
“喔,好像的確過頭了。”顧白說,但他還給自己辯白了一句:“但你的確在一直喝水。”
“…戰術喝水。”
“所以戰術喝水是這麼用的嗎?”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梗,顧白就有發言權了:“我記得戰術喝水一個起源是玩遊戲時遊戲角色死亡後喝口水放鬆放鬆,後來就被開玩笑說成喝水是遊戲裡的戰術,接著發展成‘戰術喝水’這個梗了。”
“用在這裡是沒有問題的。”秦子亭不再旁觀了,他端著手中的茶杯走到顧白身後,另一個手臂越過顧白的身側開始操控放映機。隨著他的動作,機器開始運轉,發出均勻的嗡鳴,顯示屏幕上亮起的數字和波形描繪著音頻的走勢:“應該這麼做……你還是記錯了。”
“原來如此,需要先這樣再那樣啊。”顧白看著秦子亭的操作,卻發現他在按完按鈕後依舊將手放在自己身側的機器上,並沒有收回,顧白問道:“所以‘戰術喝水’最初用在自己操作的角色死後的情況上,那麼現在你說你用這個詞是恰當的,那麼……”
“我也有東西死掉了。”秦子亭慢慢地將放在機器的手移到了顧白的腰側,然後他用思考過的聲音說道:“我的理智。”
顧白:“…嘶。”
秦子亭手中的茶杯就在耳畔不遠處緩慢向上散發著灼熱潮濕的霧氣,突如其來的悶熱讓顧白有些喘不上氣。
“所以你說的和我剛剛說的又有什麼區彆。”顧白輕聲抱怨。
這個問題好像問住了秦子亭,過了幾秒後他回答:“用詞還是有所不同的。”
顯然,對方的答案逗笑了顧白。
所以顧白故意說出了更過分的話:
“秦子亭,我看你很多時候也就是徒有其表。”
因為設備還未調節完畢,所以放映室裡有著零零散散的音樂聲。
茶水的香味。
和因為距離過近,可以聞到秦子亭的洗發水味。
他們的洗發水是同樣的味道。
上次借完書後他們一起去購物了,他們在相互推薦之下買了很多相同的日用品。
現在突然感覺,一起超市購物其實是一種很親密的活動,標誌著自己的一部分向對方徹底敞開。
黑色的眼底有轉瞬即逝的情緒,大屏幕上的幽幽銀光勾勒出兩人的身形。
然後顧白就聽到秦子亭說:“…這一次,我不打算否認。”
感受到了某些動作,所以……
顧白:“喂。”
秦子亭:“彆亂動,茶會倒的,這裡的儀器很貴吧?”
顧白:“卑鄙。”
秦子亭:“我不太喜歡你剛剛的用詞,顧總。”
顧白:“剛剛的用詞?很多時候你太過於注重禮節了。”
秦子亭:“我並不認為我現在的所作所為是注重禮節的表現。”
“所以我剛剛說你,徒有其表。”顧白突然轉過身體與秦子亭對視,兩人的目光在彼此臉上聚焦:“不過你這一點,真的很有趣。”
整個放映室內彌漫著儀器運作的均勻嗡鳴與靜謐的氣氛。
還有徹底被擾亂的呼吸。
“…我好像知道為什麼燕子在聽說以川不來後,自己也拒絕過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