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禪檀沉默沒有回答,便就是回答。
他靜默良久,再開口時隱隱能看出他變了臉色,少了些事不關己的輕鬆。
“我向侯爺確保我所行之事不會危害謝家。”
“侯爺貴為漓州之主,要瞞下我的行蹤想必不難。”
他抬眸,正色說:“我與侯爺之間,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的交易。”
“事關謝家和廣陽軍,我理解侯爺需要深思熟慮,但我能留在漓州的時日不多。”駱禪檀起身,“明日午前,還望侯爺能給我個答複。”
“我還有話要問王平生,侯爺先回府吧。”
他邁開步子,先走出了屋子。
戶外天色漸暗,一輪紅日沉入山頭。從草舍破漏的紙糊窗子縫隙向外看,依稀還能望見遠處的被染成橙紅的絢爛天光。
被綁在木架上的王平生艱難地抬起頭,眨眼望向窗外,仿佛能從那天光中得到片刻喘息。
吱呀一聲,門又開了。
他眼簾沉重,斂目片刻才重新睜眼看向來人。
駱王朝的六皇子,將他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樣的始作俑者。
他一身清爽乾淨的白袍,墨黑的長發束起,淡然地在他的麵前站定。瞧他看自己的眼神毫無波瀾,仿佛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拾。
“王平生。”
從駱禪檀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是王平生生平第一次因為聽到名字而感到膽寒和反感。
他不知道駱禪檀還有哪些嚴刑逼供的手段等著他。身上火辣辣的傷口又痛又癢,他脖頸上的青筋暴起,猶如條條埋在血管之下蜿蜒的長蟲。
在疆場上,他從未畏懼過死亡,更沒有因為對手強勁而退縮過。
麵對駱禪檀,他恐懼又憎恨,恨不得他能乾脆給自己一刀,來個痛快。如此折磨,受儘恥辱,讓他比死還要難受。
“你是不是以為,我真想從你口中知曉,岑周細作的名字。”
駱禪檀拖了把椅凳在他麵前坐下,百無聊賴地擺弄炭盆中的銅器刑具。銅器被放在炭火中燒得通紅,挪動時火炭迸出火星。
若是一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一小塊肌膚,都能輕易燙脫層皮下來。
這可是極為痛苦的炮烙之刑。
駱禪檀抬眼瞟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王平生,隨手放下了手中的刑具。對於他這般嘴硬骨頭硬的將士,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也不可能換他開口。
隻為折磨一個人而動刑,駱禪檀沒有這樣的閒工夫和興致。
“我來,是要告訴你,我不會要你性命。”
王平生緩緩抬頭,忍著身上的劇痛從肺裡哼出一聲嗤笑。
他自然是不信,駱禪檀能有那般好心,留他一命。
“我讓你活著,要你眼睜睜地看著岑周滅國。岑周一旦國破,那藏在京中的細作又有何用。”
激將法和攻心計雖是用爛了的法子,但兵不厭詐,便可故技重施。
為防王平生咬舌自儘,他的口中塞著粗厚的麻布。被駱禪檀的話語一激,他果不其然激動地嗚嗚叫喚。聲音落在駱禪檀耳朵裡,像極了犬吠聲。
駱禪檀從椅凳上站起,凝視著他狼狽模樣,一把拔出了塞在他口中的粗布。
他猛地朝駱禪檀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駱禪檀早就預料到,用手中的粗布一擋,唾沫不過噴濺在粗布之上。
他扔掉手中的粗布,麵無表情地冷冷瞧他,出口就是譏諷。
“還是學不會說人話,儘做牲畜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