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全本免費閱讀
一大早,福春回到村裡。
太陽高照,路邊土坡長滿野草快爬上水泥路,修管道挖的坑隔了一年還在那,平時就墊塊木板蓋著湊合。福春跳過板子走進小巷。
“你還敢回來?”人未見聲先至,一個穿碎花襯衫的老太太抄笤帚衝到巷口趕人。福春嚇得一哆嗦,在狹窄過道連躲帶閃喊救命。
“姥,親姥,你彆打了,哎呀媽呀!”
“呸,誰是你親姥?我家跟你屁關係沒有,你要是我孫女我就打死你。”老太約莫六十多歲,高顴骨薄嘴唇,不笑時臉垮得要拿盤接著,見著福春一口一個騷蹄子追著罵。
“臭不要臉,自己不安生過日子還不讓彆人好過。”
福春一個閃身躥進院中,回頭跟老太太爭辯:“曉柔過得不幸福我還不能帶她跑?”
“女流氓,湯家的臉都給你丟儘了,看拳!”老人早年是女子民兵連的班長,一套捕俘拳舞得虎虎生風,軟塌塌的皮下是一副鋼筋鐵骨,雙拳一出捶上胸口,差點把福春早飯捶出來。
“姥啊,你下手輕點,奶/子都讓你打出結節了。”
“啐,我打死你個小王八蛋!”
福春笑著躲開扔來的笤帚在院裡和老太太轉圈躲貓貓。
*
一大早,陳悅目被催促著回家一趟。
“舍得回來啦?”聲音從廚房傳出,伴著股極淡的清香。大捧新鮮的粉紅玫瑰攤在島台,陳母在廚房剪花,洪嬸在後麵幫著清洗花瓶,陳悅目走去將洗好的瓶子用抹布擦乾。
“不是你們三令五申叫我回來的?”
剪好的花被一支支插進瓶中,陳悅目見還剩下幾支對母親說:“那幾支留著我帶回去。”
女人哼著歌突然停下,手捏一支玫瑰插進瓶中仔細調試位置,沉默半晌不鹹不淡道:“帶回去送你的小情人?”
太陽底下無新事。
她冷笑:“你現在是蛻皮知了曬太陽,翅膀硬了居然敢把人養在家裡。”
陳悅目聽到這話並不驚訝,反而懶洋洋靠著台邊誇張地舒口氣對母親說:“天啊,洪嬸終於告訴你了。”
他從沒想過藏起福春。跟舅舅的餐廳訂餐都是兩人份,家中大掃除時也交待洪嬸把福春的日用品及時補貨。讓他們知道福春的存在是遲早的事。
陳母倏地垮下臉:“叫你再耍嘴皮!”她狠狠擰他的胳膊,“給你介紹正經閨女你不要,去哪裡找來的騷貨,啊我問你?”
小橘子剛掰下一瓣,陳悅目連同剝下的橘子皮一起扣桌上,麵色陰沉。
“你還敢瞪我?”女人揪住陳悅目前襟被他不耐煩拽下。
“媽。”
“這事我還沒跟你爸說,你趕緊把屁股擦乾淨。”
陳母撂下話,手捧著滿瓶鮮花施施然離開。
陳賞心聽見動靜從房裡出來,她昨天睡得晚,下午要開遠程會,晚上和丈夫還有個飯局,早上來這邊吃了早飯又回房中小憩一會。
“你跟媽剛才在外麵說什麼?”
陳悅目離開廚房,順手在客廳書架上挑了本書坐沙發上看,漫不經心回答:“讓我甩了女朋友跟他們挑的女人結婚。”
柔軟的沙發下陷,陳賞心坐在他旁邊聞言歎口氣,靠在沙發邊揉腦袋。
“你交女朋友的事好歹也先跟我通個氣。”她一巴掌拍向陳悅目大腿嗔怪,“那天看見你摟個人我和媽都嚇一跳。”
“有什麼好嚇的?”
陳賞心忽然笑起來:“長大了。”她鮮有地起了頑皮心思去捏陳悅目臉蛋,“當時應該拍下來你那副傻樣。”
一隻手擋開,另一隻手又伸過來繼續,陳悅目受不了拿書打開,“陳心賞!……你比佳佳還幼稚。”
“我這叫返璞歸真,跟佳佳學習如何做一個快樂的人。”陳賞心坐在沙發上感歎,“有了她以後我才體會到什麼是愛,佳佳就是我的小太陽。”
她手撐額頭側靠,望著陳悅目溫情脈脈:“那女孩子怎麼樣?”
書被隨意翻到一頁,陳悅目眼睛盯著書卻沒在看書。
“還行,就那樣,總是氣我。”
一縷陽光打在被咖啡漬浸透的字句上。
「談論你所愛的事物,最好的方法是輕輕說起它。」
院子裡小葉黃楊一團一團冒出樹葉,枯枝生新芽,在太陽之下煥發生機。一絲微風順著白紗簾吹進屋子撩動書頁,他回神發現姐姐的手攀上肩膀在跟他說話。
“……爸媽對你的嚴厲是包含了期望。”
“錯了,他們隻是想折磨我。”他煩躁地翻到下一頁,在書頁上抓出折痕,“有些父母就是以淩辱子女為樂,很正常。”
“你彆這麼偏激。”
“姐,我和他們之間的事你彆管了。”
陳賞心不想打破好不容易緩和的氛圍,於是話題又扯回福春身上,“不說爸媽,你怎麼認識那女孩的?”
陳悅目扭頭,“去年的事了,我記得過年的時候也跟你提過。”
“難道,那時候你說的——”
“媽沒跟你說嗎?我記得告訴過她。”他笑道,“我們在發廊認識的。她那時是個洗頭妹,現在嘛……”
*
“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老太太拿個馬紮坐在院子,地上堆著幾大袋東西,她從一個袋子裡掏出做好的蝴蝶結串進另一個袋子裡掏出的鈴鐺,最後用熱熔膠固定係上吊牌裝入透明塑料袋打包。福春也在一旁幫著做,一邊做一邊被老太太扇後腦勺教訓,“多大年紀還在當街溜子。”
“姥姥你把我打傻了以後我就賴上花康宇讓她養我。”
“我呸。”老太太還想再打,手挨上福春頭發絲時終究還是卸下力道轉而呼擼一把。
福春串好一個鈴鐺提起來搖了搖,側頭問:“做一個多少錢?”
“一毛一。”
“這得做多少?”福春嘟囔,手扒拉著袋子裡估摸一天做下來撐破天也就賺三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