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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緒寧忘了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學校的。
她隻記得,後來洛州的每一個夏天,都悶熱躁鬱。
再沒有能送來清涼的風。
再沒有好吃的冰淇淋。
結束回憶,視線重新聚焦在賀敬珩臉上。
阮緒寧心虛,妄圖率先占領道德高地:“賀敬珩,你怎麼這麼記仇呀。”
男人眼角的笑意還沒有褪去:“誰讓你當時打得那麼重。”
阮氏鋼板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小手:“我下手很重嗎?”
“是啊。”
“但周岑被打以後都沒什麼反應……”
“反正,我臉上的紅色巴掌印好久都沒消。”
“真、真的?”
見小姑娘當了真,賀敬珩微微抬起下巴,繼續逗弄她:“到底是心疼周岑,打我比打他下手更重。”
被戳穿小心思,阮緒寧慌著辯解:“才沒有!你一定是……是敏感肌!嗯,所以,才會留紅色巴掌印……”
胡說沒理但有效。
儘管賀敬珩告誡自己這種時候要裝得嚴肅一點、委屈一點,可聽到某人的胡言亂語,他還是不禁抿笑,將臉伸過去:“那你再試試?”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人也不能兩次在同一件事上作死。
阮緒寧拚命搖頭,將兩隻手藏到身後,暗自咒罵造化弄人:當初她明明是向周岑示的好,結果,卻和賀敬珩成了一家人……
英文歌鈴聲打斷了兩人間的“對峙”。
賀敬珩低頭瞄了眼手機,斂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複雜的表情。
來電顯示是周岑。
事實上,賀敬珩很期待能和好友通話,但不是在這個時候。
他瞄著臉色微變的阮緒寧,按下接聽鍵:“你的電話可真難等啊,這兩天忙什麼……”
聽見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賀敬珩不禁蹙眉,轉而改口:“你在哪裡?”
周岑的聲音略顯沙啞:“吃飯。”
“在外麵吃?”
“是啊。”
“酒店沒有餐廳嗎?”
“出來了,想換換口味,嘗點兒當地特色。”
賀敬珩邊說邊留意阮緒寧的反應,而後發現,用“望眼欲穿”四個字來形容再恰當不過,於是,他用口型衝她說出“周岑”兩個字,又很“大度”地搖了下手機,示意他們可以聊一會兒。
阮緒寧如臨大敵般連連搖頭,轉身就往外跑,卻忘了半開放式的健身房圍有落地玻璃,隻聽“咚”地一聲,直接和腦袋撞了個正著。
賀敬珩一驚:“喂,沒事吧?”
顧不上回答,阮緒寧低頭繼續跑,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
賀敬珩沒有去追,隻緩緩呼出提著的一口氣——沒哭沒鬨,還有力氣跑,許是沒有撞壞。
聽見這一邊的動靜,周岑問他怎麼了。
自那塊玻璃上收回目光,賀敬珩淡淡道:“沒什麼,小姑娘冒冒失失的。”
周岑遲疑:“阮緒寧在你旁邊?”
覺察到對方似有顧慮,賀敬珩咂了砸嘴:“跑了……有什麼事,說吧。”
周岑這才接話:“我還是想住學校宿舍,麻煩跟你朋友傑西卡說一聲,那房子不用替我留了。”
“之前不是說好……”
“真的不想麻煩彆人。”
“你能住習慣宿舍嗎?”
“總要習慣的。”
賀敬珩壓根不信這些鬼話:暫且不提留學難過語言關,生活上肯定不適應,周岑要讀的是音樂學院,他需要一個良好的創作環境……能住在傑西卡那裡、有信得過的朋友照應著,肯定是最佳選擇。
臨時變卦,必有蹊蹺。
賀敬珩沉聲詢問:“你身上的錢還夠嗎?”
周岑默了兩秒鐘,突兀地笑了聲:“我什麼時候缺過錢?你放心,再難,我爸媽也不會委屈我的。”
“其他的先不說,等你到了倫敦,給她……給我發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