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呼嘯的寒風吹起超市門簾。
冷空氣一陣陣往裡鑽。
但也敵不過她眼前的人形製冷機。
在趙慕予被凍傻之前,另一個收銀台及時恢複了收銀。
她馬上移過去,把手裡的一包鹽結了賬,而後比來時還要快地衝出超市,擺脫了身後那道就算不看也存在感極強的視線。
誰知沒過幾天,她又和003少年狹路相逢了。
這一次是在她家。
白天,她在肯德基借尤霓霓抄了一天的寒假作業,晚上拖著被漢堡薯條撐滿的身體,回到家。
一拉開半掩的門,就看見他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
趙慕予以為自己走錯了。
可還沒等她退出去確認門牌號,她媽又從廚房走了出來,用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慈愛,對他說道:“小江,真不用收拾,快回去吧。這段時間我和你叔叔忙生意,連你和你爸爸什麼時候搬回來都不知道,也沒能給你們接風。仔細算算,你們離開桐市也有十年了吧……”
中年婦女絮叨起來沒完沒了。
趙慕予倒是習慣了。
但缺乏耐心的003少年不一定。
也許是初印象太過差勁,趙慕予總感覺他下一秒就會冷著一張臉,像看煩人的蒼蠅一樣看趙母。
可他沒有,甚至沒表現出一丁點兒不耐煩,反而一邊聽趙母的嘮叨,一邊把收拾好的碗筷放進廚房,仿佛搖身一變,變成了懂事的善良的彆人家的孩子,和超市那晚生人勿近的冷漠判若兩人。
如果不是他的那顆鼻尖痣太過獨一無二,趙慕予都快以為現在這個是他的雙胞胎兄弟了。
就在這時,趙母的餘光瞥見了她,慈愛一收,回頭問她:“你站在那兒乾什麼呢。”
話音一落,餐桌旁的少年也朝她看來。
對視的瞬間,超市的記憶立馬開始攻擊趙慕予。
今天再看,她依然覺得他長了一張很會早戀也很會闖禍的臉。
不過,或許是燈光太溫暖,又或許是屋子裡暖氣夠足,他身上的凜冽感不再像之前那般強烈,看她的眼神也清淡如水,隻一眼便收回。
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她。
趙慕予也轉回視線,一本正經地回答趙母:“站在這兒欣賞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麵。”
“……你這孩子,又瞎說。”趙母給了趙慕予後背一巴掌,“我倒希望小江是我兒子呢,本來他隻是過來借梯子,結果看我的手被碎玻璃劃傷,主動幫我收拾。哪像你,成天當甩手掌櫃,什麼家務都不做。”
趙慕予覺得趙母罵得很是在理。
為了彌補她的母親,她提議道:“那等我爸明天回來,你倆商量一下領養的事吧。”
趙母:“……”
見趙慕予真沒認出來眼前的少年,趙母不和她打岔了,認真和她介紹:“這是以前住咱們對門的小江哥哥,江舟池啊,你不記得了?小時候你最喜歡和他一起玩了,當時他搬走,你還難過了好久,天天哭著要和小江哥哥打電話呢。”
趙慕予被趙母這番生動的描述惡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江哥哥?她還有這麼肉麻的時候?
幸好完全不記得了。
趙慕予不感興趣地“哦”了一聲,換上拖鞋,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然而剛踏上客廳,她的眼前黑了一瞬,鼻尖隨之掠過一道乾淨清冽的陌生氣息。
她一驚,一連後退好幾步。
隻見江舟池不知什麼時候走出廚房,打開了客廳裡的冰箱,把桌上的剩菜放進去,動作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全程沒看她一眼。
仿佛剛才差點和她迎麵相撞的事故隻是一個意外。
可趙慕予總覺得他是故意為之。
她握著拳頭定在原地,冥思苦想應該如何撕碎他偽善的麵具,又聽趙母說:“小江,你剛回來,對周圍還不太熟,明天就和慕慕一起上學吧。反正你倆學校隻隔了一堵牆,讓她多照顧照顧你。”
趙慕予一聽,拳頭更硬了。
大人總是熱衷當好人,還老愛把孩子拖下水,而她不能拒絕,否則又會被以“不懂事”定罪。
好在江舟池一看就是我行我素慣了的人,才沒閒情和她演和諧鄰裡的戲碼哄大人開心呢。
於是趙慕予把拒絕的權利交給他,主動向他搭話,問道:“你應該不需要我照顧吧。”
江舟池已經被趙母送到了門口。
聞言,他轉頭看向她,“嗯”了一聲,又在她為甩掉他這個麻煩感到慶幸時,體貼地補上一句:“如果太麻煩你的話。”
趙慕予:“……?”
好一招以退為進。
這回答任誰聽了,都隻會覺得他是怕她嫌麻煩所以才拒絕她的照顧,而不是因為不需要。
果然,話音一落,她的後背又挨了一巴掌,被趙母訓道:“我還想著你要照顧小江,下學期給你多一點零花錢……”
“明天早上六點五十,門口見,彆遲到!”趙慕予果斷改口。
定好見麵時間後,她一頭衝進房間,不想被江舟池看見她向金錢低頭的窩囊樣,因此也錯過了江舟池輕勾的唇角。
第二天。
趙慕予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分鐘出門。
一推開門,江舟池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聽見聲音,他側頭看了一眼。
趙慕予立馬整個定住。
老式居民樓的樓道低矮又逼仄,江舟池懶懶倚牆而立,身材高瘦,千篇一律又厚重的冬季校服穿在他的身上也不顯臃腫,反倒和他的少年意氣相得益彰,就像校園偶像劇裡的主角。
美中不足的是,昨晚有所收斂的鋒利感又重新浸在他的眉眼間。
趙慕予知道他肯定是等不耐煩了,趕緊說:“我可沒遲到,是你太早了。”
心虛的語氣似乎是怕他生氣。
江舟池直起靠牆的身子,剛睡醒的嗓音褪去之前的冰涼,鬆懶道:“遲到了也沒事。”
趙慕予:“?”
她還以為他私下說話會出口成臟,沒想到這麼文明,甚至……還很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