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話題成功轉移了趙慕予的注意力。
她丟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整理好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禮尚往來,問江舟池:“那你的理想型標準是什麼?”
不料江舟池的回答比她當時還要敷衍,直接說了一句:“到時候看節目就知道了。”
趙慕予:“……???”
這個節目怎麼從工作人員到節目嘉賓都這麼愛賣關子啊。
趙慕予最討厭被吊胃口了,被這話哽得連力氣都回到了身體裡,重新握緊了拳。
她對江舟池露出了難得的微笑,表情十分和善道:“你是怕我現在聽了會現場報複嗎?”
江舟池:“嗯。”
趙慕予:“……”
現場的工作人員都很有眼力見。
見氣氛又有了一點不妙的趨勢,專門負責遞送任務卡的工作人員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機,為他們送上信封。
而對於趙慕予來說,任務卡就如同一個暫時停止戰爭的標誌。
接過來後,她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見這次任務卡上的文字比較少,她便沒再指使江舟池,自己直接念了出來:“第一天搬進新家,有沒有發現家裡還少了一點什麼呢?請仔細確認好家裡缺少的物品,開車前往附近的商場進行采購吧。”
看來節目組開始催進度了。
趙慕予知道今天要做的事情比較多,於是沒有再耽誤時間,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吧,去確認一下家裡還缺哪些東西。”
彆墅一共有兩層,空間不小。
趙慕予打算分一下工,自己負責臥室衛生間,江舟池負責廚房。因為她對廚房不熟,除了一些常見的調味料,她壓根兒看不出來還缺了哪些東西。
誰知分配任務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聽江舟池說:“確認好了。”
趙慕予動作一頓,回頭看他:“你什麼時候確認的?”
江舟池:“剛才參觀房子的時候。”
“……”
趙慕予再一次覺得自己被江舟池襯得像是個糙漢。
不過,她並不意外江舟池的細心。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雖然江舟池看起來很像是需要彆人伺候的大少爺,事實上,他很會照顧人,和丟二落四粗心馬虎的她完全不一樣。
如果沒有江舟池,她上學時手機不知道還會丟幾個。
趙慕予收回正準備邁向樓梯的腿,轉而往玄關走去:“那就走吧。”
和上次一樣,在車裡的錄製沒有攝影師跟拍。
但趙慕予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一上車她就緊緊地盯著前麵的兩台GoPro,再也不東張西望了,以免江舟池又背著她搞什麼小動作。
幸好這一路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後,他們順利抵達附近的商場。
一走進去,趙慕予先是看了一眼導向標識牌,而後隻管大步往前麵的家居區走,餘光卻一不小心瞄到身後的江舟池推了一個購物車。
見狀,她立馬調了個頭,朝江舟池走過去,和他一起推車,心想自己可不能再當甩手掌櫃了。
周末的商場裡人不算少,好在就算有認出江舟池的路人,也都忍住了尖叫,在一旁安靜圍觀,沒有影響和乾涉拍攝。
趙慕予的壓力比上次在咖啡廳的時候小了一點。
但也許是壓力過於小了,她的身體跟著放鬆,走著走著,她搭在推車扶手上的手指好像勾到了什麼東西,涼涼的。
她以為是購物車上的掛件,玩了好一會兒。
直到低頭一看。
隻見她的小
拇指不知怎的勾住了江舟池的手指。
那一瞬間,趙慕予的腦海裡隻閃過兩個字——牽手。
上次房東奶奶對江舟池的教學還曆曆在目,她的心跳莫名又亂了拍,下意識就想鬆開手,卻聽見江舟池的聲音。
他沒有看她,視線落在手機上的購物清單上,漫不經心地提醒她:“你現在鬆開的話,彆人會以為你吃完我的豆腐就翻臉不認人。”
趙慕予:“……”
簡直就是強詞奪理。
不小心碰一下他的手就叫吃豆腐了?
——那這豆腐也太容易吃了吧。
趙慕予原本想這樣說。
誰知道話說出口,變成了——“你的豆腐也太好吃了吧。”
話音一落。
江舟池的視線從貨架上落回到趙慕予的臉上,這次沒有再冒領誇獎,聲線懶淡道:“謝謝。”
“……”
“…………”
“………………”
她今天出門一定忘了帶腦子!
趙慕予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忍住沒咬自己的舌頭。
最後,她沒有聽信江舟池“吃豆腐”的危言聳聽,還是決定當她的甩手掌櫃,放了開推車,把手背在身後,假裝帶路的樣子,走在了前麵。
這樣的場景江舟池經曆過無數次。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這一次,他也不緊不慢地跟在趙慕予的身後。
趙慕予的手機裡也有一份清單。
江舟池負責推購物車,她就負責照著清單采購生活用品,一個勁兒地往推車裡丟浴室拖鞋、牙刷、毛巾……
等到選四件套的時候,趙慕予稍微犯了一點選擇困難症,沒想到這裡居然有《側耳傾聽》的周邊,而每一種圖案她都喜歡。
就在她糾結不定之際,一旁十分少女心的小碎花床品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一瞬間,趙慕予福至心靈,眼睛一亮,指著小碎花,扭頭問江舟池:“我們買這個吧。”
江舟池正在把趙慕予亂拿的東西放回原處,聞言,抬眸看她,不期然看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在其中讀到了一段十年前的回憶。
……
高一暑假的一天。
趙慕予幾人去叢涵家給他過生日。
吃完蛋糕,叢涵閒著無聊,突然提議要玩更無聊的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趙慕予當然是選擇不參加。
李寂:“加一。”
江舟池和陳淮望雖然沒說話,但他倆不用說,叢涵也能知道這倆大爺肯定不會參加。
遊戲沒得玩的叢涵:“……”
他不得不拿出壽星的威嚴,拍桌道:“我剛才許的第一個生日願望是,今天所有人都能配合我!”
“那你這願望許得倒還挺有先見之明啊。”李寂對叢涵的未卜先知予以充分的肯定,給了他一個麵子,改口道,“行吧,那今天我就勉強配合一下你
吧。”
叢涵滿意了。
又看了看沙發上的倆大爺。
陳淮望他就不指望了,但江舟池他可以努力爭取一把看看,於是轉頭看向趙慕予,要求她重新表態:“你呢!”
趙慕予:“……”
叢涵連自己的生日願望都搬出來了,要是她還不配合的話,那就有點不是人了。
於是趙慕予也勉強退了一步:“我就玩到我輸的那一輪。”
叢涵:“成交!”
最後,除了陳淮望,他們四個人圍坐在茶幾前的地上,開始了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
鱷魚咬人玩具是這個遊戲的載體,規則是每人按下一顆鱷魚的牙齒。要是被鱷魚咬了手指,就算輸了,要接受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
所以,這是一個純靠運氣的遊戲。
本來趙慕予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輸,結果沒想到成了幸運兒,四輪下來,一次都沒中招。
第五輪的倒黴鬼是第一次輸的江舟池。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叢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江舟池:“大冒險。”
叢涵一聽,果斷把機會讓給了趙慕予:“我專攻李寂。江舟池就由你來出題吧。”
趙慕予收下了叢涵的權利轉讓,但不像剛才他整李寂那樣淨想一些損招。
她沒有為難江舟池:“那就來個簡單的吧。用水彩筆在臉上畫畫,回了家才能洗乾淨。”
“……你管‘頂著一張大花臉在大街上走’的懲罰叫簡單?”叢涵懷疑趙慕予對“簡單”有什麼誤解,“人固有一死,但最好不要是社死,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趙慕予懶得和叢涵廢話,直接問當事人:“你就說同不同意吧。”
江舟池後背靠在沙發上,完全沒有要掙紮的意思:“畫吧。”
趙慕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示意叢涵可以動手了。
卻見江舟池直勾勾地看著她,說:“你來畫。”
趙慕予:“……”
這麼信得過她?
趙慕予倒沒有客氣什麼,畢竟她早就想在江舟池的那張臉上亂塗亂畫了。
被江舟池指定後,她果斷拿起一旁二十六色的水彩筆,打開筆盒,一臉認真地挑選顏色。
江舟池建議她:“用黑色。”
“不要。”趙慕予想也沒想,直接拒絕。
本來她還有點猶豫不決,一聽江舟池的建議,頓時不糾結了,立馬從水彩筆盒裡選出最鮮豔少女的粉紅色,轉過身子,手肘撐在沙發上,往前一湊,在江舟池的臉上專心畫了起來。
彼此之間的距離一時拉得很近。
江舟池任由趙慕予擺布,垂下眼,感受著水彩筆在臉上遊走的觸感。
她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的觸感。
她彆在耳後的長發垂下,若有似無地掃過他頸側的觸感。
每一處的觸感都像月光一樣。
輕柔,卻又抓
不住。
趙慕予沉浸在自己的創作裡,對此渾然不覺,很快就在江舟池的額頭上畫好了一個“王”。
誰知這一輪好像開啟了江舟池的黴運。
接下來,每一輪都是他輸。
而趙慕予成了最大的贏家,在江舟池的臉上畫得不亦樂乎。
叢涵在一旁看得直搖頭。
他們的趙女俠也隻有在江舟池的麵前才會這麼傻了,居然完全沒發現江舟池這是掌握了玩具的規律,每次都是故意輸的。
趙慕予還在認真創作。
江舟池皮膚生得冷白,甚至連一點毛孔都沒有,簡直就是一張再完美不過的畫布了,以至於她一時間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創作欲。
最後,江舟池的臉上群英薈萃,元素開會。黑眼圈,紅暈,胡子,什麼都有。
創作大師趙慕予對自己的巨作十分滿意,獨自欣賞了一番後,認可道:“嗯,你這張臉現在終於順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誰知說著說著,她實在裝不下去了,嘴角壓抑的笑意越來越明顯,最後乾脆笑得整個人都倒在了沙發上。
叢涵難得見趙慕予這麼開心,再一次為自己的英明神武感到自豪,采訪道:“怎麼樣,好玩吧。不後悔參加這個遊戲了吧。”
趙慕予還在笑,完全顧不上回答叢涵的話,隻能回他一連串笑聲。
江舟池的手臂被她壓著,也沒抽出來,隻輕輕一用力,抬起她柔軟的脖頸,把她送到了自己的麵前。
距離和剛才一樣近。
趙慕予的笑聲戛然而止。
江舟池的臉近在咫尺,她卻再也看不見他臉上那些滑稽的痕跡,視野裡隻剩下他的黑眸。沉沉的,像是窗外的夜,能吞人。
……
當年吃的悶虧趙慕予決定在今天報複回來。
在等待江舟池回複期間,她的嘴角已經提前彎起了勝利的弧度。
她知道江舟池一向不喜歡花裡胡哨的東西,平時的衣服也基本就是黑白灰二種顏色,所以肯定不會接受小碎花,見他不說話,又故意問了一句:“你介意用小碎花嗎?”
江舟池:“不介意。”
“……嗯?”
怎麼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還是當年那個連用粉色水彩筆都介意的江舟池嗎。
就算他們不一定真的會睡在那張床上,用這套床品,也不用這麼無所謂吧。
做好勝利準備的趙慕予笑容微微凝固,千算萬算,沒算到江舟池這次居然這麼容易就接受了的小碎花,一點兒整蠱人的成就感也沒有。
她不死心,又再確認了一遍:“你真的不介意?”
江舟池低下頭看她。
商場裡燈光明亮,卻沒什麼溫度。
而她微仰著頭,褐色的眼瞳盛滿了冷光,仿佛浸著一汪水,鮮潤明媚。其中隻映照他一個人。
江舟池垂下眼睫,平靜的眸底掩藏的是對她的渴望。
可這種渴望眼下沒辦法在她的身上得到緩解,於是他隻能用其他方式。
比如。
逗她玩。
在趙慕予藏不住期待的視線下,江舟池神色淡然,嗓音散漫,反問她:“關了燈都一樣,介意什麼。”
趙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