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予原本以為就是間接利用一下她的唇印,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讓她直接親江舟池。
難怪江舟池說她不會同意。
她確實不會同意。
趙慕予放棄了為自己正名的打算,想也沒想,改口拒絕道:“那還是算了吧。”
所有人:“?”
大概是沒想到趙慕予會拒絕得這麼乾脆,房車裡攝影組、電影組的人全都望著她。
除了江舟池。
他仍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臉上毫無意外之色,也沒有遭到嫌棄的不悅,依舊是一派從容淡定的姿態,為再次猜中了趙慕予的心思。
趙慕予見狀,差點又被激起勝負欲,想一口答應了。
幸好她及時冷靜了下來,完善了一下自己剛才的拒絕:“我的意思是,這種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人士來做吧,我就彆給你們添亂了。”
“沒有專業人士。”一旁的章宇終於看不下去了,加入了這段聊天。
雖然他也不希望他老板被趙慕予親,但要拒絕也是他老板拒絕吧。
章宇繼續為趙慕予科普:“一般遇見這種情況,不是我上,就是副導演,再不然就靠辰哥巧奪天工的化妝技術了,但那樣就簡單問題複雜化了。”
趙慕予:“?”
她從章宇的話裡發現了一個規律,奇怪道:“可要的不是女生的唇印嗎,怎麼全是男生?”
章宇一聽這話,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心想趙慕予還挺會聽重點。
他忍不住轉過身子,背對著鏡頭,臉上在笑,但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用隻有趙慕予聽得見的音量,咬牙切齒道:“所以你知道我老板同意讓你來,有多給你麵子了吧!”
趙慕予:“……”
——這麵子不要也罷。
原本趙慕予是這樣想的。
可當辰安在結束了特效妝的工作,問“那今天誰上?還是我用畫的?”的時候,她又改變了心意。
原因無他,隻因她想起了之前蘇糊對她的那一番勸說。
——管他對你是什麼感覺呢,反正節目宗旨就是談戀愛,你先爽了再說。
嗯。
她先爽了再說。
趙慕予重拾起了自己上節目的初衷,沒有再左右搖擺,重新回答辰安:“還是我來吧。”
然而這話說完,大家看她的表情又充滿了困惑。
趙慕予也知道自己的反複橫跳十分可疑,但她表現得非常鎮定,還想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解釋道:“剛才我以為這種事一般由專業人士負責,所以才拒絕,不過既然沒有專業人士的話,那麼我來也行吧。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是,對,這樣更方便。”對於趙慕予的變卦,辰安當然是喜聞樂見,一邊附和她的話,一邊把口紅遞給了她。
誰知就在這時,江舟池再次開了口,淡淡道:“不用了。”
不止是唇印。
他想要她的一切。
但不是在節目裡,更不是在她為了彆人而強迫自己的情況下。
可話音一落,房車裡的空氣又是一靜。
所有人再次不約而同地看向江舟池。
然而他並沒有解釋什麼,視線從鏡子裡的趙慕予身上收回,嗓音如常,對辰安說:“直接畫就行了。”
“……啊?”
辰安的心情堪比坐過山車,起起起伏伏伏。
其實剛才他提議用趙慕予的唇印隻是隨口一說,因為他知道江舟池一向不喜歡被人碰,就算是平時拍戲,都不可能和女演員有任何的親密接觸,更彆提是這種節目錄製了。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江舟池沒拒絕,拒絕的是趙慕予。
現在好不容易趙慕予同意了,結果江舟池又不同意了。
辰安看不懂了,也沒有多問什麼,反應過來後,回道:“行。”
說完,他拿回了沒遞出去的口紅,又對趙慕予說:“那趙老師你就坐一下,休息一會兒吧。”
趙慕予想,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吧。
她回了辰安一個“好”,全程沒有流露出一丁點失落,重新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
章宇走了過去,語氣說不上是幸災樂禍,還是恨鐵不成鋼,教育道:“看吧,剛才我老板給你機會占他便宜你都不要,現在他生氣了,沒得便宜占了吧!”
趙慕予還在想江舟池的拒絕。
是生氣了嗎。
還是壓根兒就不想被她親呢。
抑或是從頭到尾都是在逗她玩呢。
趙慕予的大腦裡一時間冒出了無數種可能性,她無法確認哪一種才是正確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回答章宇的話,因為她的嘴巴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幾乎沒怎麼思考,懟人的話便脫口而出:“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
章宇:“…………”
倒是很會給自己畫餅嘛!
章宇又是一聲冷笑,沒有再說話。
很快,辰安完成了唇印的繪製,今日份的梳化也到此結束了。
江舟池換上戲服,來到片場,摘下了節目組的麥,開始了今天的戲份拍攝。
在他拍戲這段期間,為了保護電影,節目沒有再進行錄製,隻簡單拍了一點趙慕予看江舟池演戲的反應,便關上了機器。
工作人員暫時得了一點空閒。
施沛整理好了工作,過來找獨自站在不起眼角落裡的趙慕予,邀請道:“趙老師,現在不用錄節目了,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周圍逛逛嗎?”
趙慕予透過人群,仍望著從節目鏡頭走到電影鏡頭下的江舟池。
聽見施沛的聲音後,她收回視線,沒急著說話,好像還在想應該怎樣回答。
施沛一看,知道趙慕予這是想留下來看電影拍攝,笑著說:“得,你什麼也不用說了,我撤回我剛才的邀請。”
說完,她沒等趙慕予說
話,便識趣地離開了。
趙慕予無奈一笑,知道施沛這是誤會了,但沒有追上去解釋什麼,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裡。
她留下來並不是想看江舟池拍戲,隻是看著已經進入角色的江舟池,想起了剛才唐向賢導演說的話。
雖然她不知道導演怎麼會誤認為江舟池是為了她而進的娛樂圈,但她當年確實對這件事“推波助瀾”了一把。
一切的起因都是源於一條微博。
……
十一年前。
六月。
一個尋常周末。
趙慕予一個人在家,正在房間裡寫作業,結果被隔壁突然傳來的叢涵的大嗓門吵得根本靜不下心,果斷放下筆,擼起袖子去隔壁收拾人。
誰知一進去,就聽見叢涵更大聲地嚷嚷道:“我靠,哪個孫子把你和陳淮望打籃球的視頻傳到網上去了!還上熱搜了!”
江舟池正在廚房給住院的江爸做飯,對叢涵的大呼小叫充耳不聞,隻在聽見另一道腳步聲時,回頭看了一眼,問她:“餓了?”
趙慕予:“……”
她懷疑自己在江舟池眼裡就是一隻豬,餓了就跑過來找他要飯吃的那種。
趙慕予沒有回答江舟池,收拾叢涵的計劃也暫時擱置了,被他剛才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問道:“什麼熱搜?”
叢涵有了觀眾,立馬把手機遞給趙慕予。
她接過來一看。
視頻還在自動播放,是前幾天江舟池和陳淮望打籃球的畫麵。
少年,夏天,青春,組成了這個視頻的全部,微博後麵還帶了#裡走出來的男主##從此校園文男主有了臉#兩個詞條。
趙慕予了解清楚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把手機還給了叢涵,不理解他的激動:“上熱搜就上熱搜了,你這麼大驚小怪乾什麼。”
叢涵一臉怒氣:“因為這個孫子侵犯了我的創作權,從我朋友圈偷視頻,居然都沒告訴我一聲!還不標注來源!”
趙慕予:“…………”
無不無聊。
趙慕予連白眼都懶得送給叢涵。
這時,江舟池炒好最後一道菜,端了出來,一邊裝進保溫桶,一邊叮囑趙慕予:“吃完了碗放著,我回來洗。”
話音一落,趙慕予不滿地皺了皺鼻,嚴厲聲明道:“這次我不會再摔碎你家的碗了。”
聞言,江舟池輕掃了一眼她還貼著創口貼的食指:“換盤子摔嗎。”
趙慕予:“……”
江舟池出了門。
叢涵留下來蹭了一頓飯。
當時他們仨誰也沒把這個熱搜當回事。
誰知一周後。
一天下了晚自習,趙慕予和江舟池一起回家。
由於最近小區附近接連發生了好幾起搶劫案,所以這段時間她放了學都和江舟池一起走。
下了公交後,趙慕予放著正常的路不走,習慣性地跳上路邊的花壇,體驗
走鋼絲一般的刺激。
江舟池則是慢悠悠地走在平地上,稍微落後她半步,在後麵護著她。
可走著走著,趙慕予隱約察覺不對勁,小聲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江舟池……”
江舟池:“嗯。”
趙慕予:“你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蹤我們?”
江舟池又“嗯”了一聲,聽不出半點慌亂。
趙慕予:“……?”
沒見過被跟蹤還這麼淡定的人。
趙慕予見江舟池也有被跟蹤的感覺,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於是立馬跳下花壇,拽著他的衣袖,加快步伐,躲在轉角處的小巷裡。
等追上來的跟蹤者走到巷子口時,她果斷舉起書包,打算來個人贓俱獲。
不料她剛從巷子裡跳出來,對方立刻舉手大喊:“誒誒誒,小姑娘,彆誤傷啊!我是好人!”
趙慕予要打人的動作一頓。
隻見跟蹤他們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見她放下手裡的書包後,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是來找江舟池同學的。”
一聽這話,趙慕予的戒備心更重了。
自從和江舟池越來越熟後,她就從不同的人嘴裡聽見了很多關於五歲以前的事。
其中,叢涵說得最多,說那時候每次江舟池被人欺負,都是她站出來保護他。
雖然她對此毫無印象,也知道叢涵經常是滿嘴跑火車,但也許是因為叢涵說過太多次,給她戴了太多頂高帽,她漸漸迷失了自我,對江舟池莫名產生了一種要保護他的責任感。
就像現在。
趙慕予聽完,立刻往旁邊一站,擋在了江舟池的麵前,問:“找他有什麼事。”
男人遞過來一張名片,自我介紹道:“我是星雲娛樂的經紀人,叫秦山,想問問江舟池同學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發展。”
趙慕予:“……?”
經紀人?
趙慕予一愣,身上的不友善稍微收斂了一點,接過名片,正打算仔細看看,結果就聽身後的江舟池冷冷淡淡地丟下一句“沒興趣”,而後直接拉著她離開了。
趙慕予:“……”
秦山:“……”
換成叢涵,可能又會大驚小怪好一陣了。
但趙慕予和江舟池一樣,對這種事不感興趣,所以第二天睡一覺起來就忘了。
然而秦山並沒有忘。
自從那天以後,他還來找過江舟池很多次。
有時候是在上學、放學的路上,有時候是在吃飯的餐廳,就這樣持續了足足一個月之久,並且還有繼續持續下去的趨勢。
儘管如此,江舟池依舊沒放在心上。
可趙慕予放在了心上。
又是一個周末,她出門去書店買練習冊,一路上腦子裡都在想著這件事。
快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她的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提醒她:“慕慕,小心,彆撞到路燈了。”
趙慕予
聞聲,回頭一看。
是江爸。
他的腿腳不太方便,正推著一輛餐車,往小區外走去。
趙慕予見狀,趕緊過去幫他一起推:“江叔叔,你今天這麼早就出攤了啊。”
自從搬回桐市後,江爸便在小區門口支了個攤,每天早上和下午都會出來賣包子饅頭。
不過一開始,趙慕予並不知道他是江舟池的爸爸,隻是單純覺得他家的包子好吃,經常照顧他家生意。
直到有一天,她和江舟池一起放學回家,看見有幾個小混混欺負他瘸了一條腿,故意找他的茬,要收他的保護費。
她一看,想也沒想,立刻就要上前製止混混的行為。
誰知她一隻腳剛邁出去,手腕就被人拉了一下。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便看見江舟池走了過去,聽見江舟池叫了他一聲“爸”。
而那些混混一見到江舟池,就像是認識他似的,臉上的囂張驟然消失,什麼話也沒說,灰溜溜地走掉了。
她卻沒顧得上好奇其中原因,還定在原地,消化江舟池的那一聲“爸”。
自那之後,她對江舟池的態度雖然算不上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但比起之前也算是好了很多。
而其中最難的一點是,她還得把握好這個度,不能被江舟池看出來,否則說不定會被他認為她是在可憐他。
江爸聽了趙慕予的話,回道:“今天做得早,就早點出攤。”
趙慕予:“你不是剛出院嗎,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江爸笑:“在醫院都躺了快一個月了,再休息,人都廢嘍。”
倆人推著車,走到了門口。
江爸沒再耽誤趙慕予的時間:“謝謝你幫叔叔推車,快去忙你的吧。”
“好。”趙慕予應了一聲。
可走到公交車站,她又調頭回來,從後門回到了小區,給尤霓霓打了一個電話,向她打聽道:“霓霓,你知道星雲娛樂嗎?”
“當然知道啊!”一聊起追星相關話題,尤霓霓一屁股都是勁兒。
她立刻放下手裡的哥哥,為趙慕予科普道:“銀河市孟氏集團旗下的娛樂公司,財大氣粗,眼光還特好,這些年投資的電影基本都爆了,每年春節檔的票房冠軍都是他家出品的,現在娛樂圈的那些一線大腕啊,年輕流量啊,也幾乎全是星雲的。”
“哦……”
趙慕予對娛樂圈不了解,但從尤霓霓的這番描述裡,不難聽出這是一個很有名的大公司。
而這麼大一個公司,經紀人居然專門從銀河市跑到小小的桐市來找江舟池,甚至還鍥而不舍地找了這麼多次,應該是真的很想簽他了。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尤霓霓知道趙慕予一向不關心娛樂圈的事,卻沒想到她今天居然問了一個娛樂公司的事,八卦的雷達頓時響了,猜測道,“該不會是有星探來找你了吧!”
趙慕予:“……”
差點就被猜中了。
她還在想星雲娛樂,隨口回道:“沒什麼,就是好奇問問。”
尤霓霓當然沒信,但見趙慕予沒有和她說的打算,也就沒有再問什麼。
結束這通電話後,趙慕予又在書桌前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江舟池差不多打工回來,她才起身,翻找出一個月前從秦山手裡拿過的名片,去了隔壁。
還沒進去,就聽見叢涵和李寂的聲音從沒關嚴的門縫裡傳出來,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趙慕予拉開門。
聽見這番動靜,叢涵和李寂回頭看了一眼,一見是她,沒有任何反應,轉回頭繼續討論。
這時,換了一身衣服的江舟池也正好從房間裡出來。
見趙慕予來了,他也沒說什麼,隻把剛打包回來的糍粑冰粉從冰箱裡拿出來,遞給了她。
趙慕予:“……”
又把她當豬了。
趙慕予接了過來,蹲在茶幾旁,一邊吃冰粉,一邊聽叢涵和李寂的聊天,很快就弄清楚了倆人今天來江舟池家的原因。
剛才在路上,他們又遇見了秦山。
雖然他倆知道有公司想簽江舟池,但一直不太清楚具體情況,以為是什麼野雞公司呢,結果今天才知道對方是星雲娛樂的,於是立馬跟江舟池回了家,打算給他做做思想工作。
聊著聊著,李寂提出了一個疑點:“不過江舟池和陳淮望不是同時上的熱搜嗎,怎麼這經紀人沒去找陳淮望呢。”
“陳淮望?”叢涵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胸,一聲冷笑,“他一出道,恐怕馬上被要被全網爆黑料了。”
李寂:“……”
這話說得也不無道理。
李寂不和叢涵瞎扯了,言歸正傳,問江舟池:“所以,你有什麼打算?”
江舟池給犯懶的趙慕予拿了一張小凳子,說:“沒打算。”
叢涵一聽,趕緊追問:“你不打算先去了解了解具體情況?”
江舟池:“不打算。”
他的視線落在趙慕予的身上,見她沒吃兩口就眉頭緊皺著放下了勺子,問她:“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