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治平閉口不答,想著如何辯解,但齊珩不給他這個機會了,便讓白義將汲文閣鋪主帶了上來,除此以外,還帶了那些搜查出來的雕版。
那汲文閣鋪主早已傷痕累累,血絲透過布衣,在白義金吾衛的鞫問下,已然吐出了實情。
“此人,你可識得?”齊珩看向下麵已癱軟在地的柳治平。
柳治平顫聲回著:“不...我不認識他。”
那鋪主唇上皸裂發白,有氣無力地指著柳治平向齊珩道:“就是這位郎官,是他,給了我一籌重金,說讓我按照他給的稿子來印一批書,且還帶來了秘書省官用的墨和紙張,我便猜出了他的身份,秘書監,他許諾我,事成之後,便許我入他秘書省。”
“我...我也是一時迷了心竅,便答應了他。”
“既已成事,你為何不毀去那些雕版?”齊珩唯一疑惑點便是在這裡。
“秘書監讓我毀了那些雕版,但我沒有,我想著,留著這些雕版,秘書監便有了把柄在我手上,我若要什麼,便不怕他不應的。”那鋪主說了這些後,便徹底昏死了過去。
白義將鋪主帶了出去。
一旁的柳治平早已心如死灰,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蠢貨竟然留了一手。
徹底毀了,他這算是徹底毀了。
“柳治平,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齊珩厲聲問道。
柳治平環顧四周,見唯他和齊珩兩人,便哀歎一聲:“臣無話可說了。”
“你可知道,張尚書已然自裁了?”
“知道。”柳治平認命般自嘲一笑。
“你害死了他。”
柳治平聞言,沒說什麼,反而轉過身目光落在了堂外。
今日雲收雨霽,陽光格外和煦,投入大理寺堂上,落在了他的身上,陽光有些刺目,仍然癱在地上的柳治平伸手擋了擋,覺得有些恍如隔世。
記得他當年初入仕時,剛十九歲。
柳治平是他這一房的獨子,但不幸的是他出生時,他的父親便已早亡,因此他從一出生便被寄予厚望,母親為他取名“治平”【2】,字清明,是望他繼承先父衣缽,輔弼【3】君王開創清平世界。
那時的他,年紀輕輕便入仕為官,何等意氣風光。
母親也極為欣慰,將他叫到跟前,她拊掌【6】而笑,又囑咐道:“吾兒不愧為我河東柳氏子,當真有出息。”
他從小聽的最多的便是這句話:“你是河東柳氏子,必然是前程無量。”
漸漸地,他也十分認同此話,也會為“河東柳氏子”這個身份而驕矜【7】,因此常常看不起同仕為官的寒門子弟,他性格執拗,凡是認定了什麼,便不會更改。
也因為時常以“河東柳氏子”自居而得罪了上位者。
按他的門第、他的經曆,本該升遷,然則他遲遲未得。他方慌了,其實他大可以用他柳氏勢力謀求晉升,但他不屑。
他是河東柳氏子,自然滿身驕傲,能靠自己的,絕不仰仗家族蔭庇。
但他之才在同輩中屬實不算出挑,加上性格刻薄,被彆人一挑撥便生怒,得罪了不少人,他還是未得到晉升。
原本母親對他滿懷期望,可期望越大,她的落寞也便更多。
最後,她惱他不進取,孤傲得不肯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