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詩抿著唇,小步上前,低頭細語,“姨母。”
“瞧瞧這位夫人,你可認識?”
季母握住柳雲詩的手,輕拍了拍,力道不大,柳雲詩卻隱隱覺出幾分威脅之意。
柳雲詩假意看了李氏一眼,“姨母,這位夫人是顧小將軍的母親。”
“雲詩與顧小將軍從前認識?還是……你們有什麼關係?”
季母笑問,眉眼間儘是慈愛,覷著她神情的目光卻異常犀利,似乎要將柳雲詩洞穿。
她餘光悄無聲息掃了眼門外。
院中晨光熹微,樹影斑駁,除了兩個掃灑的丫鬟,再無其他人,然而院外,看門的小廝似乎比平日裡多了一倍。
“雲詩看什麼呢?今兒個子琛陪公主去護國寺上香去了,你是在找他麼?”
季母話裡有話道。
柳雲詩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坦白道:
“雲詩此前與顧小將軍有過口頭婚約,這次來京城,本也是去找顧小將軍的,豈料……”
“豈料我可憐的兒啊!還未回京就遭奸人所害!南硯我的兒啊!”
柳雲詩的話還未說完,方才在她進來時剛止住哭聲的李氏忽然又掩帕哭了起來,語氣哀慟悲戚萬分,似乎當真是傷心極了。
在她身後的顧錦瑤也低頭啜泣。
柳雲詩知道,顧璟舟與季辭是表兄弟,季母與顧璟舟的生母是親姐妹,她們的關係比她這個不知道遠到哪裡去,勉強搭得上表親的人要近得多。
對於這個驟然離世的侄兒,季母自然也是心疼萬分,忍不住也抹了抹淚。
柳雲詩看見李氏用餘光瞥了季母一眼,忽然哭得更凶了,一個勁兒地說:
“可憐我兒生前心心念念著你,還幾度在我麵前提起要迎你過門的話,誰料我兒的頭七都沒過,你就收拾了東西,從顧家跑了!”
“你、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的兒啊!你看看啊!這就是你心悅的女子啊!這般薄情寡義!娘真替你不值啊!”
柳雲詩扯了扯唇角,又是這句“不值”。
昨夜季辭才這麼說過。
所有人是不是都覺得,顧璟舟死了,她就該給他守寡,若是覺悟再高一點,傷心欲絕到投湖上吊,去給他陪葬。
這樣他們是不是才會覺得,她是個好姑娘,顧璟舟生前沒有愛錯人。
可她柳雲詩偏就是個自私涼薄的性子,顧璟舟死了,她會傷心,但更會好好活下去。
“雲詩……”
季母掩了掩眼角,拉著柳雲詩的手語重心長道:
“姨母知道你如今無處可去,但如今南硯屍骨未寒,你還是隨他的母親先回去吧。”
“待到、待到南硯頭七過了,你也算是儘了心了,到時你若再想回來,姨母便派人去接你回來,可好?”
柳雲詩心中一沉,麵上卻不顯,乖順地點了點頭應了。
季母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還要再叮囑兩句,忽聽季蘊急匆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不許走!”
眾人聞聲剛回頭,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旋進了屋中。
季蘊一把將柳雲詩拉到身後護著,“誰都不許帶她走!”
柳雲詩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她回頭看到季蘊額上的細汗,心底一軟,輕輕將自己的手腕從他手心中抽出,細聲在他耳畔安慰道:
“子鈺,沒事的,姨母說了,待到南硯的頭七過去後我就回來了。”
季蘊回頭嗔瞪她一眼,指著李氏,急道:
“我顧表哥去世了,她作為母親,不操心張羅好表哥的喪事,怎麼這麼著急來找你回去,誰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