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看著父親行舉齷齪,排斥成親也正常。
那邊的少女半低著臉,幾乎要把自己全埋進被子裡,雲諫緘默良久,終究是退了一步。
他伸手到榻下的衣物裡摸索,片刻後掏出塊質感厚沉的脂白玉佩,一聲不吭將它塞進了黎梨手裡。
那塊玉佩離身已久,卻天然帶著宜人的溫潤,突然塞入手中也不覺得冰涼,顯然並非凡品。
黎梨懵然低頭看了看,指腹撫過那個繪紋刻鏤的“雲”字,問道:“這是什麼?”
“我家藏庫的信物。”
雲諫隨著她指尖的動作瞟了眼:“我父親常年在營,兄長一心向道,母親離世後這信物便由我拿著。”
“雲家曆年的戰功獎賞、私產資財都在藏庫裡,你拿著信物,通行無阻,可以隨時……”
黎梨逐漸回過神來,著急忙慌就要將它扔回去:“我不要!”
然而雲諫動作更快,立即將她的手與玉佩一並握進了自己掌心。
黎梨手裡的玉佩宛若燙手山芋,偏偏自己的手還被人緊緊握住,想扔也扔不了,她連掙幾下都掙不開,急得臉都紅了:“我說了我不……”
“你不是叫我慎重?”雲諫打斷道。
“那你這樣想也不想,一口回絕我,難道就算得上慎重嗎?”
黎梨的動作頓住。
雲諫五指修長,勻稱的骨節帶著長年握劍的力量感,與昨夜的肆意不同,眼下隻是老老實實地將她的手握著。
“我也不是很差勁的人。”少年嗓音有些悶。
“你就不能……考慮一下?”
黎梨的眸光微微晃了晃。
這麼多年來,她與雲諫見麵就能吵,他沒皮沒臉又詭計多端,向來不怕她的刁難,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服軟低頭。
雲諫見她不掙紮了,便鬆了手,將那玉佩的絡子纏上她的腕。
“我耐心很好,可以等你慢慢考慮,但我擔心你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這玉佩代表的雲家藏庫是我娶親的紅聘,我將它給你,是希望你明白我的認真……”
“你記著我的認真,再考慮得仔細一些,可好?”
言畢滿室皆靜,二人心緒百轉千回,牽著那枚玉佩相顧不語。
直到窗外又有幾聲雀鳥鳴啼,清清脆脆的聲音打破這陣沉寂氛圍。
黎梨說不清是何想法,在雲諫的注視下,慢吞吞攏起了指尖。
她將那枚脂白玉佩握進掌心,“嗯”了聲,當作答應了。
雲諫心頭的沉壓驟然輕了幾分,朝她燦然一笑。
小郡主權當看不見,隻隔著被子踢了踢他,小聲掀過這章話篇:“你把我的衣裳遞給我。”
二人背對著穿好衣物,黎梨轉過身時,雲諫已經將痕跡斑駁的床單扔入銅盆裡燒了。
一同被火舌埋沒的還有她的幃帽。
黎梨蹙眉望著那火盆。
雲諫解釋道:“昨夜有雨,幃帽近窗,已經臟濕不能用了。”
“這樣啊……”
黎梨低下頭,苦惱地抻著身上的交襟襦衫,上麵幾道被人揉亂的褶皺分外明顯。
雲諫:……
他輕咳了聲,佯裝無事地移開視線,遞上在街口一並買的騎馬披用的薄帔:“你先用著這個?”
“算了。”
黎梨信手推開:“這是男子用的,我披著也不合身。”
“沒關係,距離街口也就幾步路,我們快些上山回行宮就是。”
雲諫點點頭,帶她繞過層層疊疊的紗簾屏風,二人走出這棟燈紅酒綠的木樓。
乍見敞亮日光,黎梨忍不住眯了眯眼,眼睛尚未看清,耳旁便傳來街坊小販們的笑語。
“不愧是雲承國師,神機妙算,昨日祭典一結束,便下了好大一場雨……我田裡的莊稼總算有救了!”
“可不就是!這次祈雨祭典誠意十足,萬盼天上的薰風仙童與瑤水仙女不要再鬨矛盾了,若是再來三月大旱,我們凡人百姓哪裡遭得住……”
黎梨逐漸適應了外頭陽光,稍稍眨眼就看見了嶄新的街景。
湛藍清澈的天幕下,街市烏瓦一掃塵埃,高挑房梁木柱被雨水衝刷得棕亮,灰白石磚也露出原本的亞青色澤來,甚至磚縫間也新生了好幾簇草芽,處處都顯出一派欣欣向榮的好氣象。
黎梨瞧著這番奇景,聽著百姓們猶在誇雲承“次次都料事如神”,難得沉默一息。
正想叫雲諫早些回去,卻忽然有一道箍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還未來得及驚訝,雲諫便一把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將她結實擋住。
黎梨懵然抬起眼,隻看見少年勁瘦的背影,被他隨意束起的辮子碎發撩了撩臉頰。
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遠遠朝這邊招呼道:“雲二?”
雲諫應了聲:“三皇子。”
黎梨聞聲挑了挑眉,蕭煜玨?怎麼又遇上他了?
似是回應,另一道男子嗓音隨之傳來:“雲二公子!竟然在這兒碰到你了,真是好巧!”
這聲音也有些熟悉。
黎梨揪住雲諫袖邊,悄悄探頭想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