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磨滅了太多,改變了太多,給提早進入社會的人留下的是吃進肚子裡的艱辛、圓滑和警惕,使得對曾屬於同一間教室裡的人有著無條件的真誠和親近。
沈喚笛覺得自己方才對彭小光有點過分,對林鬱野不甚磊落,比如現在。
她撒謊隻是為了進來看一看林鬱野的房間,說出來都很像一個不擇手段的癡兒怨女。
不過她不是。
不論何時,她都安分地呆在王媽畫的圈裡。
即使家裡隻剩她一個人的這段時間,她也從未越過走廊,踏進隸屬林鬱野房間的兩米半徑內,甚至都沒有駐足幾秒多看上幾眼。
仿若那兒有一道界限,一旦越過,她的暗戀永遠會被釘在恥辱柱上。她不願意。
但主人在就不一樣。
而且她有很正當的理由。
“那好,麻煩你了,老同學。”她模仿江雪映的開朗語氣,複刻出一比一的熟稔表情,好似她和彭小光曾是特彆好的朋友一樣。
顯然彭小光很受用,敲敲打打更加認真了幾分。
對著彭小光的背影盯看近三十秒以表愧歉,沈喚笛撿起自覺站在浴室裡有些礙事的理由退了出去。
轉身對上林鬱野的眼睛時,她也泰然自若,好像她就應該站在這間房裡,陪著大家一起解決問題。
“你先在房間裡等一會吧。”林鬱野淡道,“這裡我看著,有事叫你。”
“好。”沈喚笛不自覺地噙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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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鬱野房間沒有什麼太特彆的,構造基本和自己房間對稱,不過會更大一點。
家具擺設也差不多,簡潔透亮。
這種感覺很奇妙。
明明與自己透過玻璃窗來看,好似沒什麼大區彆。
可當自己真正地毫無顧忌地身處玻璃窗之內,空氣中全然充斥著那股熟悉的薄荷柑橘味,卻又覺得這間房陌生又新奇。
悄步在房間挪動,太貪心反而應接不暇。
——掛在衣架上的夏季校服,牆角裡的籃球,疊放整齊的課本資料,桌角的電腦以及擺滿了獎杯和漫畫的靠牆玻璃櫃。
她定了定神,走進了點。
這才發現被椅背遮擋的課桌上有一本攤開的頁麵發黃的筆記本。
仔細看了一會,是幾道初中幾何題,用以鞏固練習最基礎的梅涅勞斯定理和塞瓦定理。
林鬱野的字很像他這個人,帶點冰冷且很有筋骨,寫數學符號時帶點兒熟稔的灑脫。
但這兩頁紙的字跡都很規正,很像書法初學者寫字時,手不控筆會導致撇捺偶爾會歪曲的規正。
大抵是林鬱野以前的字體。
沈喚笛的記憶力很好。
江雪映曾在一堂數學隨堂考後,向自己哭訴maths其實是mentalabusetohumans,順帶求了林鬱野要數學基礎筆記,想要從頭學起。
想到自己縫縫補補的英語,連江雪映都不知道怎麼救,讓自己另求名師。
名師林鬱野嗎?她怎麼敢?
歎了口氣移開視線,看向一旁的電腦。她其實不懂電腦,隻見過沈自強回收過的配件,當時他搗鼓著想要組合起來,最後沒那個技術索性作罷。
林鬱野的電腦顯然和沈自強搗騰的不一樣。很薄且屏幕很大,邊框也窄很多。
右下貼了一張史努比貼紙,顏色灰暗,邊緣有毛邊和殘留的膠痕。
沈喚笛認識這隻傻傻的小白狗叫史努比是因為江雪映的錢包上有它的刺繡。她說她房間裡全是史努比,不過沈喚笛沒去過。
也許不需要去過。
玻璃書櫃裡,展立相框裡的背景正是江雪映的房間,她張嘴大笑,露出缺牙,手裡抱著史努比玩偶靠在床沿。身邊坐著閉著眼的淩叢宇和眉眼彎彎的林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