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名狀的情緒在黑夜裡無限放大,放任作祟。
驅動著自己穩步下著教學樓扶梯。
逸夫樓修得很早,燈是聲控的,比較靈敏,所以學校一直沒換。
在安靜的自習時間段裡,她必須不能弄出一點兒聲響以保證自己不會被巡查的教導主任或者值班教師發現。
直至腳踩到校園裡的柏油路麵上,她才微微鬆了攥緊鑰匙的掌心。她低著頭抬看著張開的手掌,深淺紅印勾勒出冷冽的金屬光澤,宛若反射出她現在的表情和升溫的內心。
此時此刻,一切源自好奇帶來的衝動。
那些好奇就像快痊愈的傷疤,即便知道不能摳不要碰,可最後總會因為新芽生長時帶來的那鑽心底的癢而讓手有意無意地拂過。
沈喚笛現在就是這樣。
在成績出來之前,她想先去尋求答案。
而塵埃落地之後,傷疤會完全愈合,她便不會再有理由為今夜找借口。
下考後從求索樓出來時無意看見陳雅唯出了校門,結合江雪映說過的話,再細心觀察林鬱野的情緒,她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天可能是林鬱野和陳雅唯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需要陳聞清出麵處理。
班長放映電影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辦公室說想要問英語問題,意料之中,陳老師不在,是隔壁班的英語老師熱情解答。
“謝謝張老師。”沈喚笛露出酒窩,不經意歪了頭,“那咱們陳老師去哪了?我剛好和班長講一聲。”
“陳老師請假回家有事了。”
“怪不得呢,我剛見陳雅唯來咱們班,原是像上回那樣找陳老師。”
沈喚笛不屬於能和老師打成一片的學生,但她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乖乖的,向老師賣個乖說些俏皮話也不稀奇。
適可而止,不需再多言。
隻要引出一個話頭,就會有知情人不自已地扯著那根線去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出辦公室門時,沈喚笛故意蹲下係鞋帶。
——“這網絡造謠,學校能給處分嗎?”
——“沒有造成惡劣影響,估計是在家呆幾天再來上學吧。”
——“難為陳老師還得請假回家教育侄女。”
隱隱約約的猜想被一步步證實,就像解數學選擇題,結合條件一步一步得出結果。
不管選擇的條件正確與否,代出的結果正確與否。有了大致的數字,找個相近的選項填進去就好。
——這是數學打28分的小學生沈光祖拿著蒙對的題如是說。
-
雨後的冬季南城,籠罩著一股濕濡的陰冷。碩大的梧桐葉片片堆疊在地上,墨綠泛黃的葉沾滿了水珠,四射著各處路燈投來的光。
沈喚笛在貼著昏暗往廢棄小禮堂走著。廉價的橡膠鞋底沾了水立即擠壓出叫聲,她移動了下腳步重心,靜了音。
路過小賣部時,泛黃的燈光暈出一層層暖意。
思索幾秒,腳步轉了個彎。
小賣部沒有學生,老板倚在椅臂上正在和另一位老板聊天。她進來時那倆人眼皮子都沒抬。
“我前兩天聽一學生擱那一頓說呢,高二有個小女孩喜歡女孩,考到南中就是為了結束女友的異校戀,好嘛,劈腿了,帶著新女友在麻辣燙店被人拍到了,好一頓打。”瓜子嗑出尖銳的清脆,“還說什麼帖子給封了。”
“不能吧?我怎麼聽是假的,說被運動會上發表講話那男孩子給澄清了啊。”
“運動會男孩?那應該就是假的,現在儘是謠言,學生的話也不可信咯……”
溫箱裡阿薩姆原味奶茶,買一送一。
也不知道林鬱野喝不喝這種偏甜的飲料,在家裡見他大多數時都是喝的涼白開。
付款時,兩位老板沒再說話,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後就各自散開。
掀開小賣部的保溫塑料門簾時,沈喚笛聽到她們又起了新的話頭:“你聽說沒,咱們南中被教育局警告了……”
抱在懷裡的飲料就像兩個小暖壺,抵禦了一部分風寒。
沈喚笛像是長途跋涉的人,終是來到了最後一座山峰腳下。
鑰匙插。入鑰匙孔那刻。
她忽地有一種福至心靈的聰慧點化。
方才小賣部老板聊的八卦好像她是當事人之一,特彆是喜歡女生,她和梁曉霜化敵為友時的確有過這段她從未表態的“桃色緋聞。”
——如果情況屬實,那運動會後,林鬱野突然的彬彬有禮有理可依。
鑰匙遲遲沒有擰動,彎曲的指節覆上寒風,冷得發癢。
沈喚笛吸了一口冷氣,細枝末節從腦海裡一一鋪展開,她開始抽絲剝繭,漸漸她聯想到了淩叢宇在萬達說的“那件事”似乎也能和江雪映醉後說的“陳雅唯因為林鬱野欺負你”對上,因為天台之後,林鬱野也疏遠過自己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