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正醉醺醺的,能記得這麼多已經不錯了。
馬桂蘭簡直快要被這個醉鬼氣冒煙,她端著盆子,去到水缸旁舀水,一邊舀一邊罵,
“喝喝喝,就知道喝那馬尿,兒子去哪兒了都不知道,怎麼不喝死你。”
她是真怕小陽又被那群混子帶去乾壞事,家裡再也拿不出錢賠罪贖他了。
外邊天已經完全黑了,馬桂蘭拿出煤油燈點起來,這還是她自己做的煤油燈,點燃一股刺鼻的煙霧直衝腦門。
“咳咳咳。”
她咳嗽兩聲,將煤油燈放在飯桌上,又重重擱下兩個碗。
牛國慶一看,好家夥,與其說這是粥,還不如說是淘米水,畢竟好歹淘米水還能看見零星幾顆漏網之米。
他皺著一張臉,
“大過年的,咱們就吃這個?”
馬桂蘭伸手就要去奪他的碗,
“愛吃不吃。”
“彆彆彆,我吃我吃。”
牛國慶趕忙將碗護住,晚上可要挨一整夜呢,淘米水好歹也是淘過米的。
晚上九點,屋外已經能聽見狗叫聲,然而牛小陽卻依舊沒回家。
馬桂蘭焦急地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眼睛時不時望向大門方向,卻始終不見兒子的身影。
“這孩子,到底去哪兒了?!”
她心底隱隱生出不安,披起衣服就想出去找。
“誒誒誒,這大冷天的,你乾嘛去?”
牛國慶已經蜷縮在被子裡了。
馬桂蘭回頭,惡狠狠地瞪向他,
“兒子要是有個什麼好歹,我殺了你。”
牛國慶嘟囔幾聲,翻了個身臉對著牆壁,
“又不是我叫他出去的。”
要說以前,他也是疼愛小兒子的,但自從他下崗之後,身邊的所有人都變了,都變得看不起他,總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他。
牛國慶早已不對任何人抱有幻想,好死不如賴活著,能多活一天就算他賺了。
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晚上更是能凍死人,馬桂蘭衣著單薄,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裡,一聲聲呼喚著兒子牛小陽的名字。
她把這個片區都找完了,除了獲得一堆被擾了美夢的鄰居的謾罵外,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馬桂蘭實在被凍得不行,嘴唇都青紫了,她這才捂著胸口朝家的方向趕。
隻期望小兒子比她先到家。
她的期望終究是落了空,家裡除了鼾聲震天的牛國慶外,連牛小陽毛都沒見到一根。
馬桂蘭絕望地癱在炕上,心裡的不安更甚,就連牛國慶的鼾聲都懶得管。
與此同時,郊外,一倉庫外,四五道身影鬼鬼祟祟地縮在牆角,其中就有縮頭縮腦,雙手揣在一起的牛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