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醫生便轉身走出了大門,“休息好了就去213病房吧。”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安安心心養傷的元幼杉每天都有專門的滋補湯藥,營養搭配合理的飯菜,往往是三菜一湯外加飯後點心和水果。
她在這個世界的容貌,和其他幾個世界相差無幾。
隻不過因為長期營養不良頭發有些枯黃,人看起來也柔柔弱弱,仿佛風一吹就倒。
經過這麼長時間好吃好喝的照顧,她臉色一天天好了起來,也隱約發現了身體上的變化。
自己的愈合能力變強了,至少絕對不是普通人的恢複速度。
明明是深可見骨的致命傷,可在修養的第十三天,傷口結的痂就要掉了;
第十六天後,胸口處僅能看到三道淡粉色的新肉。
白吃白住到了第二十五天,閒得實在發慌的元幼杉還是忍不住了,她感覺自己這一個月馬上要被養成廢人了,於是她推開房門往裡麵的手術室走去。
經過二十多天的相處,她知道了醫生的名字:施無恙,也逐漸發現這個青年女醫生隻是嘴巴陰陽怪氣些,每次來給自己換藥的時候都非常仔細。
兩人的關係有所緩和,在元幼杉看來,已經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朋友了,並且施無恙也從一開始的連病房門都不讓她出,到現在可以在調查所內溜達溜達,隻要不出調查所大門。
她走到這一層的裡麵時,就隱約聽到了陣陣隱忍的怒吼聲,痛苦中帶著嘶啞,聽著不像是個人類。
曾經她醒來時躺著的手術台上,今日又綁了一個人。
這是元幼杉第一次以第三方的角度看手術。
巨大的台子上,那人形生物的四肢已經膨脹起來,皮下像被什麼東西反複撐開,尤其是胸口處。
打入血清的圓形槍口內,不斷有蠕動的白色孢絲湧出,像是在痛苦掙紮,又不甘心地往人類的皮囊中縮。
劇烈的痛苦中,被綁著的人嘶吼著扭動著,繃緊的手背處有鋒利的刀刺割破皮膚,從血肉中鑽出;
他尾椎骨後也撐出一條滿是倒鱗的尾巴,尾端像鋒利的對鉗。
這樣的情形無異於是可怖的。
但穿戴齊全的施無恙和其他醫生,都習以為常地忽視了他的扭動,不斷擴張著胸口的傷,查看著情況。
“不行,孢絲的活性雖然在降低,但這個人的心率也跳得太快了,腦電波也在猛漲……”
“孢絲無法切除!”
異形變化持續了很久,最終手術台上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類了。
他渾身上下乃至臉龐,都被扭曲成詭異可怖的形象,一排突出的獠牙從唇縫中擠出,隨著殺活失敗,失去活性徹底死亡的孢絲軟趴趴從傷口中流出,散落在手術台上。
而幾乎已經看不出人形的人類,也一動不動了。
施無恙盯著手術台的屍體,猛地將手套一把扯下,煩躁不堪地丟在地上,“廢物!白白浪費老娘的時間,融合率隻有百分之十還挺不過去?!”
她扯下口罩,一扭頭看到了巨大玻璃窗外的元幼杉。
“看了多久了?”
元幼杉抿唇道:“有一會兒了。”
施無恙似笑非笑,“你當時在手術台的時候也是這個鬼樣子,如果沒成功挺過來,現在也應該要被送去停屍房準備銷毀了。”
“我們對於調查所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病人?研究者?還是隻是一個工具?”
元幼杉猛然意識到,其實在經曆了一百年多年末世中的本世界的人眼中,或許對於一些人和事的定義,要比旁觀者的玩家還要冷漠。
施無恙淡淡瞥了一眼她,“你知道裡麵躺著的人是什麼身份嗎?”
“什麼身份?”
她冷笑道:“強/奸/犯,殺人犯,他手上一共有九條人命,其中不乏有年齡很小的貧民,於是聯合政府判定他為死刑。”
元幼杉驚愕地瞪大了眼眸,猛然看向手術台上的半人怪物,“那他怎麼……”
“那他怎麼不被處死?對於現在的聯邦政府來說,處刑者是唯一能夠對抗‘異形者’的存在,因此處刑者的地位高於一切,普通人的律法也不能加注到處刑者的身上。”
“正是因為處刑者數量稀缺,哪怕是手染鮮血的死刑犯,隻要選擇繳納一定的購買數額,主動注射孢子、並進行殺活處理,一旦活了下來成功覺醒,就能免除一切罪行成為‘人上人’。小土包子,現在你又是怎麼想的呢?”
“那那些被他傷害、殺害的人呢?難道他就不需要受到懲罰了嗎?!一旦讓這樣的人獲得力量……”元幼杉被這個世界的扭曲驚到了。
伸手點了點元幼杉的額頭,施無恙和她擦肩而過,“這就不是我們調查所管得了的事情了,隻有督查所和處刑者協會可以審判他。你以為自己從貧民窟中跳出來,就能改變一切了嗎……”
“準備收拾東西吧,在調查所呆夠一個月,確定孢子已完全死亡後你就能走了,會有負責接應你的處刑者過來。”
這就是末世的殘酷之處。
無論怎樣粉飾維護著表麵的平靜,實力至上的世界就總會有不公平。
不論你是殺人犯還是癌症患者,隻要繳納一定數額的錢,就能買到一次活命的機會。
這樣的天價‘貧民’永遠出不起,而在大多數時候,就算‘貧民’的融合度沒到20%的臨界點,一些處刑者也會判定他們沒有救治的價值、成功率較低,而直接斬殺寄生者。
——
接應的人來時,開著一輛外形上看和普通轎車沒什麼區彆的改裝車,上麵插著處刑者隊伍的旗子。
“元幼杉對吧,請上車吧。”
元幼杉提著行李箱,扭頭看了一眼身後高大的調查所,開門坐了進去。
等車子開遠後,三樓辦公室的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揚起,露出裡麵的半張麵孔,目送著她遠去。
車上,她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旁邊駕駛位的司機,有些心累。
來到這個副本後,她的係統和商城就像1067說得那樣完全關閉了,什麼異能和金手指都消失了。
更讓元幼杉有些不適應的是,一直從遊戲之初就存在的遊戲麵板也消失了,這讓她完全看不到直播間,也無法從觀眾的彈幕上得到消息了。
開車之人是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還是他主動開了口。
“元幼杉,一個月前還是第十三區的‘貧民’,遇害被救後一直在調查所。我姓薑,你可以叫我薑教官。”
“是我,請問您要帶我去哪裡?”
“成年覺醒者學校。”
元幼杉:??
學校?!
“等等,請問覺醒者學校是什麼意思?”
薑教官看了眼身邊的元幼杉:“字麵意思,你要去的地方是一所學校,招收和你一樣因為意外被寄生並覺醒的人。”
他頓了頓又道:“每一位成功經曆了孢子寄生的幸運兒,身體都會發生一些變化,簡單來說就是‘覺醒’,可以算作半個處刑者。當然了,想當處刑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武器運用和戰鬥技巧都要學習,所以每一個覺醒者,都必須去學校專門學習。”
“你沒有資格拒絕,要不是臨淵小隊的人把你救回來,你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寄生怪物了。還有,血清一支造價二十萬,這些可都不是能白得的。”
說著,薑教官腳下一踩油門,車子飛速衝了出去。
到達學校的地點後,元幼杉從車上下來,打量著四周的建築。
這所學校建立在‘光明城’的北部郊區、人煙稀少,總體看上去學校的占地麵積不算特彆大,但設施卻非常恢宏。
薑教官麵無表情道:“你運氣好,正好碰上一年一度的開院月,再晚一個月你都要再等一年。”
一邊說,他帶著元幼杉一邊往裡麵走。
元幼杉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那如果我錯過了,後麵的大半年要乾什麼呢?”
薑教官扯了下嘴角,“混吃等死。”
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大片空地,道:“那邊就是集合的地點,那些人是今年一整年入學的新人,以後也是你的‘同學’,過去吧。”
一路上元幼杉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她目前沒有異能和金手指,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成為覺醒者的身份,她對這個世界的‘異形’和孢子還了解甚少,甚至於對處刑者也一知半解。
明明她絲毫感受不到體內有什麼能力變化,可無論是施無恙還是薑教官,都說覺醒者的身體發生了變化。
想要通過這個副本、拿到積分,就必須成為處刑者,而後爬到高處。
她沒怎麼多想,就決定要進入這所覺醒者學校了。
走近之後,元幼杉打量著空地上的幾個人。
和她同一個年級的‘同學’,加上她一共隻有九個人,她才知道全球範圍內隻有這麼一個‘成年覺醒者學校’,這意味著目前站在這裡的九個人,是來自各地的、因為種種原因變成了處刑者的倒黴蛋。
放眼望去,和她年齡相仿的隻有一男一女,其餘幾人看起來都三十歲以上,甚至還有一個身材敦胖鬢角發白的中年男人。
他笑嗬嗬摸著肚皮,“真有意思,我活了快五十歲了,還是第一次來上學呢!”
元幼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