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沒人想過,這些‘異形’人也曾經是人類、是天之驕子,變成這樣也不是他們本人的意願。
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扭曲中帶著合理,才讓元幼杉更覺無力。
她又深挖了一些信息,角妖都儘可能地告訴了她,讓她知道這個地下的水是她想象不到的深。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馬戲團’的酒水您千萬彆喝,還有煙草,這些東西裡麵都有園長特製的藥草,是一種能讓人上癮的東西。靠著這個,園長留住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但總歸對身體是有傷害的。”
“除此之外,這裡也不是沒有好的地方,因為園長和聯邦上層相互勾連,這裡像鐵桶一樣安全,很多被聯邦通緝的亡命之徒會選擇在此處定居,他們中不乏有精通電子技術、醫學處理和禁物走私的,如果以後您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明麵上搞不到,我可以幫您聯係他們。”
這一點元幼杉已經領教過了,“好,謝謝你。”
上上下下都是結,這個‘馬戲團’的園長也不是什麼善茬。
思索時,角妖問道:“那您這次進入園區,是為了看今晚的拍賣展覽嗎?”
元幼杉:“什麼拍賣展覽?”
“就是……‘異形’人的拍展,前不久不是人類處刑者學院選拔的日子麼,一些身體出現問題的孩子,被老板買了回來,還沒對外露過麵。今天就是他們的拍賣展覽,如果有客人買下了他們的展示權,以後在‘馬戲團’中他們隻負責接待那一位客人。如果沒有人買下展示權,這些孩子就會流入園區,服務、服務普通客人……”
說著,角妖的臉又紅了,指尖揪緊衣擺神情有些難堪。
他不想把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麵,暴露在眼前的女孩兒麵前。
元幼杉恍然大悟,想到了剛剛那個中年人說的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對於‘馬戲團’來說,這些‘異形’人就是賺錢和獵奇的商品。
相比之下,竟然是被買下來的‘異形’人處境更好一些,如果不是某個客人的專屬用品,這一類‘異形’人會更慘。
雖然這個念頭有些下作也很冒犯,但元幼杉不理解為什麼角妖這麼美的‘異形’人,以前竟然沒被拍下來。
角妖又問道:“您想去看看嗎?那裡一般的人是進不去的,我可以帶您進去。”
“你有辦法?”元幼杉問。
“有的。”角妖小聲道:“隻要您不覺得我冒犯了您。”
十分鐘後
一對男女一前一後走到了一處緊閉的大門外,引起了外麵駐守的幾個大漢的注意。
其中一個打量了兩人一眼,一板一眼攔住他們:“乾什麼的,這裡是園長的私人儲藏地,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帶著麵具的少女神情不耐,蹙著眉冷哼一聲,“狗眼看人低的家夥,你知道我是誰嗎,竟然敢攔著我?!”
她說著,轉身踢了一腳身後的‘異形’人,“你,把我邀請函拿出來。”
身後的‘異形’人是難得一見的美貌,臉上、裸露白皙的胸膛上都帶著青紫的痕跡,他小聲應了一句,開始翻找著,可是怎麼都找不到驕橫女孩兒想要的東西,本就通透的麵孔更加蒼白了。
“我……”他瑟縮著,顯然怕到了極致,忙拿出自己的身份卡牌遞給了壯漢,“這位小姐是我的買主,邀請函應該落在休息廳裡了,您可以驗一下我的身份,麻煩您行個方便。”
話音一落,旁邊的女孩兒更生氣了,“你竟然把我的邀請函弄丟了?!”
那壯漢查了身份牌,驗明了角妖的身份後道:“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這麼不小心了。”
“多謝大哥。”
一直到兩人進去,他們還能聽到女孩兒驕橫的聲音。
幾個守備道:“剛剛那‘異形’人長得可真俊,就是身上那些傷……嘶,有錢的‘貴族’也夠心狠的,看那女孩兒年紀輕輕,下手竟然這麼狠毒。”
走進去後,元幼杉問道:“這樣就可以了?”
角妖鬆了口氣,點點頭,“因為在‘馬戲團’中,買主的身份會自動升級為最高等級的貴賓,可以前往任何展覽廳,擁有最好的待遇。”
而因為他身上的傷,那些壯漢以為是元幼杉弄出來的,甚至完全沒懷疑他們的身份。
他小聲對元幼杉道:“我想和您道個歉,因為今晚是開放日,園區裡沒有買主的‘異形’人是沒法拒絕普通遊客的,所以我當時是為了隱藏躲避才去的休息室。結果您救了我之後,我還起了不好的念頭……對不起。”
他當時心裡想,不管元幼杉是為什麼救了自己,哪怕就是衝著他的肉\體來的,也比隨隨便便被什麼人打罵來得強,至少這個女生很溫柔。
到了這個會場後,就安靜了許多。
昏暗的場地中,坐滿了帶著麵具的男男女女,正在低聲討論。
不出意外的話,裡麵有不少人都是聯邦的要員,身份地位都很高。
很快,展覽開始,一個個滿臉驚恐、或麻木、或崩潰的少年人被關在籠子裡,身上的肢體有不同種類、不同地方的變異,被一個個推上台子。
展布拉開,聚光燈開啟。
刺眼的光線聚集照亮了展覽台裡的‘商品’,這是整個會場中唯一亮著的地方,其他拍賣的大人物都在黑暗中。
每一個商品的腳踝上,都帶著和角妖身上一樣的巨大鐵球,又因為他們年齡還小顯得更為笨重,整個人都被鐵鎖禁錮,逃無可逃。
從那些的孩子的視線裡,一個個帶著猙獰麵具的男女坐在昏暗的台下,用充滿惡意的目光打量他、評判他,他能聽到從不同方向響起的叫價聲音,此起彼伏,一個個數字的躍動代表著他未來的歸屬。
而每一聲叫價,都是普通人這輩子連想都不敢想的高昂數字,是上百個‘貧民’一輩子加在一起也用不完的數額。
這裡就是地下‘馬戲團’,台上就是園區的‘珍奇’賞物。
元幼杉手心沁著冷汗,整個人像被撕裂成兩半。
一個感性的聲音在叫囂、在嫌惡這個扭曲的會場,想炸翻整個展覽台;
另一個理智的聲音在告訴自己,這裡到處都是暗藏的武器和玄機,外麵守著的壯漢明顯都是覺醒者,她不可能當拯救這些孩子的英雄,連進來就是依靠角妖的幫助。
就算她打破了牢籠,可那些身上帶著炸藥、毒藥和鐐銬的孩子,也跑不了。
最終她閉上雙眼,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情感,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角妖愣住了,“您不看了嗎?”
“不看了。”
從展區中出來後,角妖輕聲問:“您要離開了嗎?以後您還會來這個地方嗎……”
元幼杉張了張口,他又忙道:“不,是我問了冒犯的話。您是第一個用這種平等的態度和我交談的人,我能感覺出來,您並沒有把我當個異類。謝謝您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了溫暖。”
“我知道您一定是一位傑出的人,這個地方並不適合您,祝您未來前途似錦,順順利利。”
他笑得很柔軟,也是第一次沒有那種強烈的破碎感,潔白的眼瞳很通透。
可在祝福元幼杉美好未來時,他的人生已經是一片注定看不見希望的深淵。
元幼杉伸手回抱了一下角妖,不帶任何曖昧,“你當然不是異類,如果我有一天還會來這裡,會來看望你的。”
這算是她唯一能給的承諾。
角妖笑了,“好。”
雖然有些無恥,但他偷偷在心中將這個人類少女定義為:朋友。
最重要的人類朋友,前所未有的體驗。
他會帶著希望,在深淵中期待著下一次光明。
——
取了‘刑具’後,維修店的老板很興奮地告訴元幼杉,這是她最近最滿意的作品,不僅修好了核心零件,還把‘刑具’的整體結構升級一遍。
饒是知道了這個大好消息,元幼杉的心情也沒有很興奮。
從‘馬戲團’出來後,莫名的憤怒、無力等情緒,都像串聯在了一起,充斥著她的大腦;
或許還有麻木和絕望,是從那個壓抑的地下牢籠中所感受到的、來自於被囚禁的‘異形’人身上感受到的情緒。
這是她來到這個副本世界後第一次有些失控,應該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今日的所見。
她有些後悔來這裡的抉擇,因為這在影響著她的內心。
孟珂因為沒收到她的消息,給她留言說自己先離開了‘馬戲團’,在坐車附近的咖啡店等她,彙合後一起返校。
每一個從地下黑市出來的人都有員工接應,出去的位置也無法預測。
從另外一個出口走出來後,冷颼颼的夜風吹得元幼杉脖頸一緊。
黑暗中她的眉眼是皺的,唇瓣是緊抿的,心中一直有把烈烈燃燒的焰火在翻騰。
附近是一處空曠的垃圾場,因為城池中每天都有機械工廠和人力處理,並不是特彆臟,不遠處是幾排老式居民樓。
有鴉類的叫聲在垃圾場中響起,顯得有些毛骨悚然,那鳥似乎在啄食著袋子裡的垃圾,發出陣陣悉悉梭梭的聲音。
沉思中,元幼杉鼻尖微聳,沿著夜風中的氣味嗅了嗅。
一股肉質腐爛的惡臭若有若無,不像是動物的血肉,風中還夾雜著另一種熟悉且讓人作嘔的氣味,深深印刻在元幼杉的骨髓中,聞到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
是新鮮的血氣。
她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手指不自覺摸上了腰間的竹筒,裡麵是放置的剛剛修繕好的‘刑具’。
雜亂的腳步聲從巷子裡傳出,與此同時血氣也愈發濃重,四周沒有能讓她藏身的掩體,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控製著手掌心血肉中的孢絲流動。
很快,那東西完全走出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