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領隊穿著一襲潔白的處刑者製服,褲腳和靴子被泥點染了點汙漬,他整張臉難看到極致,用帶著手套的指頭堵著鼻子,身邊跟著個中年發福的地方部門官員,一邊陪笑一邊說著什麼。
本就憋著火氣的老徐看到領頭後,眉頭皺得更緊。
元幼杉聽到他罵了一句,說:“我說哪個人這麼傻逼能下達這種決策,原來是這家夥,娘的今天真是事事不順,怎麼就碰上這傻逼出勤了。”
她忍不住問道:“師父你和他認識?”
老徐還沒說話,那領頭的處刑者已經看到了他,眉頭一挑就加快了腳步,“喲,這不是徐學弟嗎,幾年沒見你怎麼混成這個樣子了。”
男人目光不善,將老徐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似乎對他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樣子很是不恥。
他目光落在元幼杉身上,皮笑肉不笑,“這就是你那個學生了吧,‘追血’可是個好能力,以後應該比你這個當教官的有出息多了。”
“認識一下,我是你教官以前的學長,杜煥,你可以叫我杜大人。”
老徐冷笑道:“行了彆說屁話了,你大搖大擺帶一堆人過來,生怕不會被發現是吧?”
杜煥眼裡閃過一絲不快,“學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小小的安全區中就算藏匿著‘異形者’,又能翻得起什麼水花,就是引起注意了它還能在這麼多人手底下跑了不成?”
“要我說你這個狹隘的眼光要是改改,說不定還能往上爬兩步,一身短淺的‘貧民’味兒,怪不得這麼多年都沒什麼長進。哦我差點忘了,這裡就是學弟出身的安全區吧?”杜煥帶著譏諷和嫌惡上下打量著,“為難師弟了,和這些臟兮兮的‘貧民’比,你已經非常好了。”
徐懷生胸口起伏大了些,他攥緊了拳頭,但他隻能忍下怒火。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無論是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是目前的情況,都容不得他衝動。
“行了,三級的過去把周圍的‘貧民’都疏散了,省的在附近給我添麻煩。陳虎帶隊把這個廠子給我圍住,從現在起彆讓人進出,先排查……”
杜煥分布安排著,最後目光落在了徐懷生身旁的元幼杉身上。
“你,跟進去排查隊伍一起進去。”
這下隱忍的老徐才徹底怒了,“你他娘的什麼意思?!這麼多人還要讓一個學生進去?”
杜煥說:“地點是她指認的,她當然得跟著進去,學生怎麼了?既然享受著聯邦政府的栽培就要做好為聯邦獻身的準備,我不相信在麵對緊急情況時,上麵會不同意我的做法。”
老徐看著這張道貌岸然的臉,拳頭硬了。
就在氣氛十分緊繃之時,元幼杉伸出手拉住了老徐,“師父,我去。”
她眼裡沒有任何負麵情緒,一派平靜。
從杜煥和老徐的對話中,她大概猜到這兩人以前認識,並且梁子還不小,這人話裡話外叫著‘師弟’,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眼裡的高高在上和鄙夷。
這讓元幼杉很不爽。
杜煥和她四目相對時,從這雙平淡無味的眼中似乎看出了點諷意。
他扯了下嘴角,“看看,你學生可比你有覺悟多了。”
他心裡也有些不愉,這個女孩兒和年輕時候的徐懷生很像,一樣的讓人討厭,讓人想把她狠狠碾在腳底。
老徐咬緊牙關,最後悶聲道:“我跟你一起。”
……
深入‘友樂肉屠場’的處刑者一共八人,兩名一級處刑者,分彆是老徐和一個叫吳騫書的男人,剩下的除了元幼杉外都是二級處刑者。
因為四周被包圍、疏散的動作不輕,肉屠場裡的工作人員已經慌了,尤其是這麼多處刑者一窩蜂過來。
經理在聯邦政府有正規編製,他穿著一身西裝,帶著一副眼鏡,此時不停地把手伸到鏡框下擦拭著臉上、額頭的汗水,惶惶問道:“大人,我是肉聯在編的副部長,我是沒有私下克扣偷肉的行為的……”
他還想絮叨,吳騫書不耐道:“說這麼多沒用的話乾什麼,你覺得我們來就是看看你有沒有貪汙?問什麼答什麼,多餘的話彆說。”
雖然他很想警惕起來,但看著周圍那一張張驚恐的、臟兮兮的‘貧民’的臉,他又緊張不起來,總覺得這些小嘍囉能翻起什麼風浪呢。
不自覺地,來自城池的‘貴族’便帶了點傲慢和嫌棄。
“是!是!您有什麼問題,我絕對如實回答。”經理說。
在進入廠房的過程中,元幼杉的目光就一直在四周打量。
此處是一個非常寬敞的處理線,三到五個人負責一個大台子,台子上放置著剛剛殺好放血的家畜,他們要給這些家畜褪毛、清理內臟、分節處理,而後才能拉出去給外麵的批發商供貨。
吳騫書問道:“你們這兒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或者什麼異常的人?”
“異常?這、這我也不清楚啊大人,我們這兒的工人每天就是殺豬宰羊的流水線,沒啥異不異常的。”
“那如果我要問你,你覺得這兒誰最有可能殺人……”
“殺人?!”經理臉色變了,“不可能的大人,我們都是良民,都是良民啊!”
“閉嘴!”
吳騫書很是不耐,空氣中令人作嘔的油膩氣味本就讓人渾身不適,再聽著周圍工人的嘩然聲,更覺得這下賤地方的讓人一刻難忍。“我說了問什麼答什麼。”
經理被他凶悍的眼神嚇到了,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還是一個拆肉剝皮的工人小心翼翼說:
“大人,我們這兒都是第二道處理了,這些牲畜宰完了以後才送到外麵處理,大家都在一個場地裡乾啥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是我們這兒的問題啊。要說真有可能的……除非是裡麵那些屠戶。”
徐懷生和元幼杉對視一眼,“繼續說。”
“後廠裡養的家畜平時都是屠戶宰的,他們都有專門的院子和休息室,平時乾了什麼事情我們也不知道。”
吳騫書說:“行了,留兩個人在這邊查看一下,剩下的跟我繼續往裡,經理,帶我們去那些屠戶的院子裡看看。”
他說著,滿眼狐疑地看了眼元幼杉,“這小丫頭到底行不行啊,靠不靠譜,彆到時候什麼都沒有讓我們白費力氣。”
老徐都懶得理這杜煥的走狗,跟著經理就往裡走。
一進專門負責的宰殺區,四周的血氣就更濃了。
幾個淺淺池子的角落裡都是乾涸的深紅血跡,平日裡豬牛羊都被拖到這裡宰殺,據經理所說,他們肉屠場的屠戶一共也就四個人,平時輪番上班,每個人一天怎麼也得殺上十幾、幾十頭牲畜,才能滿足得了整個安全區的供肉所需。
這樣血腥的工作不是一般人乾得了的,因此屠戶的地位薪資還有待遇,都要比流水線工人好很多。
經理說:“我們的屠工都是乾了很多年的老人,為人都再老實不過了,不可能乾這些事的……”
其實到了這裡以後,元幼杉基本已經確定了,就是這裡。
這間院子裡的血氣濃厚到衝鼻,並且‘追血’帶給她的指引,這裡也是最終的目的地。
陳年的腐血和新鮮血氣交雜混合,人類的氣味和動物的腥膻扭曲在一起,伴隨著‘異形者’獨有的氣息,簡直像個生化武器場。
她猜測那個‘異形者’估計就是屠戶中的某一個,在殺家畜的同時,也在這裡殺人,天然的工作環境為他形成了一個絕佳的隱蔽場所,清洗池子的血水時誰也不知道這裡麵到底是豬牛羊的血,還是人類的。
剛準備和老徐說些什麼,院子的門響動一聲,裡端著一個茶缸的中年男人便從屋裡走了出來。
男人穿著一件油皮圍裙,雙臂都帶著套袖,腳下踩著膠靴,身上專門的殺豬套裝因為常年飛濺上的血點,而染上一些洗不掉的血斑,和油漬混雜著,看起來是種深土色。
他鬢間的頭發有些發白,樣貌也是最普通不過的男性麵貌,沒什麼出彩的,說起話來聲音溫吞,有種平和之感,這倒是和他平時殺豬的工作有些不符。
此時屠戶臉上帶著一點笑意看看元幼杉等人,不解問道:“怎麼了經理,出什麼事了?”
可沒由來地,和他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一種極度的危機意識便讓元幼杉汗毛聳立,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她聽到經理說:“巧了,這位是今天值班的文屠工,已經在我們這裡乾了十來年了,優秀員工工廠老人!你們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他。”
“老文,這些是來問點事情的處刑者大人們。”
文屠戶端起茶缸喝了口水,帶著點笑意,目光卻落在了元幼杉的身上。
“哎呀,主動找來了呢。”
瞬間,元幼杉心中警鈴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