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半全息運用的模擬賽場,幾乎是目前唯一一種能夠讓在末世圍城中出生的人類,看到山川大海和一望無垠的叢林的方法了。
在科技和精神世界的領域,人類可以通過數字空間,來模擬任何場景。
但由於半全息設備造價昂貴,並且是科技同‘孢種’中的特殊物質共同作用的運行原理,對佩戴者的身體素質也有一定要求。
處刑者長時間佩戴並進入較大的模擬場景中,尚且需要進行嚴格的精神測試和體能測試,大多數綠級安全區的‘貴族’們,也隻能將其當成偶爾觀賞一次的奢侈品。
除此之外,由於模擬賽場本身就是虛擬構建的領域,能夠捕捉每一個佩戴者的腦電波,全方位無死角地把賽事情況投放到儀器和屏幕上,實時同步每一個參賽的覺醒者。
觀眾席位坐著的諸位大佬隻需要每人一副半全息目鏡。
佩戴之後,他們麵前的景象便會浮現出一個賽場的虛擬麵板,還可以隔空點觸,切換觀看對象和視角。
此次前來觀賽,不僅‘光明城’內駐紮的幾個第一梯隊來了人,幾個從其他綠級城池前來處理任務的第一梯隊處刑者,也坐在了觀眾席上。
可以說這裡囊括了小半個聯邦的頂尖人物。
雖然不少人心裡覺得,這些小屁孩兒們的比賽沒什麼看頭,但最近聯邦損失的處刑者太多了。
從動蕩的淪陷區中不斷朝著人類邊界靠近的寄生物源源不斷,但處刑者卻死一個少一個,如果沒有新鮮力量注入,這種情況隻會愈發嚴重。
因此聯邦也非常關注這批即將參加試煉賽的學生們。
政界之人是帶著考察的任務來評判,而各個處刑者小隊的人,自然就是來物色好苗子,試圖在比賽結束後便將看中的潛力選手收入隊中。
而徐懷生,一個的平平無奇的一級處刑者,不僅不是任何知名小隊的成員,還是個‘貧民’出身的小破學校的教官;
放眼所有到場的觀者,他幾乎處於食物鏈的底層。
但自從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後,他就一整個處於懵逼和懷疑人生。
為什麼?
他一個小人物為什麼會被放在第一排??
徐懷生偷偷看了眼左邊,發現人還沒來,但再往旁邊是聯邦城防軍的軍團長,身後是七大後勤部的部長們;
他又看了看右邊,發現自己竟然和聯邦處刑者總部的一把手肩並肩!!
而同樣坐在鬼麵隊長身旁的另一位,是聯邦總檢察官、超級‘世家’的段乾黥,甚至於第一梯隊的陳鳶大佬都坐在他後麵。
老徐今天來看團隊正式賽,是專門擠出了一天的時間,來瞅瞅自己的小徒弟元幼杉。
他昨天還在幾百公裡外的黃級安全區拔除‘異形者’,風塵仆仆回來後隻匆匆洗了澡,刮了下胡子,衣服穿得十分隨意,在一群‘成功人士’中顯得格格不入,讓他如坐針氈。
想了很久,老徐忍不住顫著聲喚了一下身邊鬼麵:“隊長大人……”
鬼麵側過臉來,露出半扇猩紅麵具。
“我的位置,是不是排的時候搞錯了啊?我不怎麼認識這邊兒的人,能不能麻煩您讓人給我挪後麵去?”
鬼麵開口,聲音清潤好聽,“沒有排錯。”
位置是他特意吩咐學校這邊的人排的。
這段時間在聯邦圖書大樓中,他看了許多舊時代的書籍,主要是想學習舊時代的人如何相處。
在秩序和道德感都較為崩壞的末世的百年後,‘貴族’的婚姻基礎是‘基因’,‘貧民’的婚姻基礎的是‘性’。
但一百多年前的人類,他們更重視真摯的愛情和親情。
舊時代的《戀愛寶典》上說,如果喜歡一個女孩子,那麼就要尊重她的親人父母,以和對方建立家庭為目標,應該把對方的長輩當成自己的長輩孝敬。
鬼麵私下看過元幼杉的檔案,知道她已經沒有親人了,唯一算得上長輩的,也就隻有徐懷生這麼一個在覺醒者學校帶教時的師父。
儘管徐懷生年紀輕輕,遠到不了需要孝敬的年紀,但鬼麵還是私下給他安排了視野最好的位置。
還好老徐並不知道鬼麵心中所想和所坐,不然他現在便要從誠惶誠恐,變為驚恐了。
他吞咽一下,還不死心,“真的沒有搞錯嗎?我哪裡配坐這兒啊……”
話音剛落,一道帶著嗤笑和陰陽怪氣的聲音陡然從旁傳來,徐懷生這才發現,他空著的左手邊不知什麼來了人,聲音還挺耳熟。
“嗬,某些人真是越活越成慫貨了,誰把這小子安排在我旁邊的?”
徐懷生身子一僵,沒有回頭。
見狀他身旁的人再度說道:“十年不見你還是沒變啊徐懷生,也不知道你個樣子,是怎麼教出那麼好的女娃娃的。”
這外貌看著大約四十出頭的男人生了一雙薄薄的眼睛,看上去嚴肅而刻薄,他穿一身灰色長袍和布鞋,抱著臂坐在座位上時,脊背也挺得筆直。
他後頸處的皮肉和一枚拳頭大小的鐵環融成一起。
從後麵看去,頸部裡麵的血肉竟然是中空的,被某種肉泥一樣的物質填充,隱約能看到一點頸骨,讓人不免擔心他的脖子能否承受頭顱的重量。
此時男人帶著譏笑眼睛直視前方,卻氣得直噴火。
赫然便是文人邈。
沉默半晌,徐懷生苦笑,“是啊,誰讓我命好收了個好徒弟,自己爭氣。”
“那你的意思是我命不好嘍?!”半晌,文人邈嗤笑一聲,“算了,這次我來就是打算把這丫頭領進我的隊伍裡,這麼好的苗子,可不能給隨意給毀了。”
徐懷生心虛更有愧,隻悶著聲不說話。
相傳二十年前,桀驁不馴的文人邈不屑世家的束縛,主動脫離世家、摒棄了‘貴族’身份。
他兜兜轉轉跑去了彼時新建沒幾年的成年覺醒者學校,去給那些‘貧民窟’出身的覺醒者當教官。
而他在任的那幾年,這所都是‘貧民’的小破學校中,湧現出不少能和學院派抗衡的優秀人才。
其中最優秀的一位,便是文人邈的親傳弟子。
那少年像一顆冉冉新星,沒過多久又迅速跌落。
之後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文人邈忽然從覺醒者學校離職,他的徒弟也從此銷聲匿跡。
身為處刑者總部的領頭人,鬼麵當然知道一些內幕。
但他並不關心這師徒倆的恩怨,因為團隊賽正式開始了。
找出了元幼杉的這支隊伍後,鬼麵看了一眼右下角的觀看人數,發現在場的人至少有五分之一,都在看這支隊伍。
模擬賽場中
元幼杉足尖點著地,曲膝躍起時身子跳起兩米有餘,她單手勾住頭頂的巨木垂下的柳條,一個蕩身便翻到了樹乾上,在厚重的林蔭之間穿梭。
儘管排列繁密的叢林中,交錯橫行的樹乾並不平整,並且這些由數據在數字空間中編寫出的植被幾乎完美複刻了真實環境下樣貌,有氣味、有粗糲的觸感和額;
每一條樹枝承重時,都會被壓得向下微塌,被撥動的樹葉摩擦發出陣陣‘沙沙’的聲響。
但這對於元幼杉來說,反而是優勢。
生活在圍城末世中的這些覺醒者們,到底是沒見過森林、沒有在叢林和樹木植被中生活過,他們和這些已經逝去的自然饋贈並不能較好融合。
其他覺醒者或許也會上樹,把樹木和濃密厚重的綠葉當成掩體,但更細致的地方卻都被他們忽略了。
光和影,聲和動,甚至模擬出的鳥雀和鬆鼠被驚醒時的竄動,都能成為優秀狩獵者發現並尋找獵物的助理。
而這恰巧正是在‘生物返祖’副本中,有過動物感官經曆、在無數巨型變異叢林中生活過的元幼杉,最為寶貴的經驗。
賽場外,帶著目鏡的女性處刑者‘咦’了一聲,“這個女孩子,有點東西。”
她給同行的夥伴推薦了元幼杉的視角,“你們看看,隊長你覺得呢?”
這一夥人有三人,兩男一女,說話的女性處刑者單邊耳朵上戴著琥珀色的珠串耳墜,瞳孔色澤淺淡,有種野性美。
而她稱之為的隊長的青年,麥色皮膚神情冷淡,耳朵上同樣帶著一對斛石耳墜,頸部雙臂上套著鎖環。
他們身上同樣穿著繡刻著處刑者標誌的罩衫,但顏色和形製上,又同‘光明城’的處刑者製服有所不同。
最為顯眼的是每個人衣擺和前襟,都以古老的繡法將閃閃發光的孔雀翎羽,同製服不料融合;
放眼望去這群處刑者當真是所以人中最顯眼、同時也最華麗的群體。
這三名處刑者是聯邦七大綠級城池中,最為特殊的‘小山湖’中的處刑者,同時也是特點最為鮮明的一批人。
此次來到‘光明城’,是為了和總部商議第十九區‘失樂園’的具體處理安排。
為首的隊長盯著模擬賽中的少女看了一會兒,說:“確實不錯,是這批新人裡唯一一個會用利用環境的。她隊伍裡的那個小男生也還行,但動作還是太死板了。”
女孩兒每一次點跳,都能借助枝條下壓並彈起的力道向前躍出兩三米,動作輕到幾乎沒有聲音。
她的行動軌跡要比其他人複雜一些,但從樹下遠近看時就會發現,其他人穿梭在樹叢中時,要麼會控製不住帶動林蔭的抖動,要麼便偶爾會露出衣角和映在地上折射的影子。
隻有這個叫元幼杉的覺醒者,幾乎和這片叢林融為一體。
小山湖’的處刑者們來了興趣,問旁邊的助教要了這支隊伍的兩個月來的訓練記錄。
全部看完後,女人的神情古怪:“挺靈活的,就是避而不戰的理念和咱們不太合。”
自團隊賽以來,這支四人隊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被數個隊伍圍剿,或許正因如此,讓他們在訓練中十分謹慎,沒有看到有主動狩獵的記錄,基本上都是在遊蕩躲避;
如果碰巧遇到了,才會發生火拚。
脾氣有些太好了。
另一微胖的男性處刑者帶著羽毛耳墜,搖搖頭:“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如果是咱們隊怎麼也得弄死這些小兔崽子。”
模擬賽中,元幼杉並不知道她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個側身,她側起點地,幾近平直地從交錯的縫隙中躍出,帶起的陣陣風旋微微吹動著葉子,而後又穩穩落地。
元幼杉回頭朝著身後看了一眼,和她相距大約十米外,畢方同樣選擇在樹上潛行;
而速度和腳力極強的角妖,以及孟軻在叢林的下方。
因為在模擬賽場中沒有真實的身體,所以大腦精神領域越強大,操控起意識體的靈活性便越強,對戰時也能衍生出更為多變的戰術。
站得高看得遠,半蹲坐在最高枝頭的元幼杉微微眯了眼,目光像狙擊獵物的鷹鳥,鎖定在了叢林中一個一晃而過的身影上。
她摸了下耳朵上的聲麥,勾唇道:“發現‘獵物’。”
“收到。”
……
此時的叢林某處,兩支隊伍正巧撞上,已經拚刀了一段時間,彼此之間各損失了兩三名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