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從醉春樓回來,見兩個丫鬟一路悶聲,心生疑慮,便直言道:“采雪、綠萍,你倆可甚事瞞著我,為何先前還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才幾刻鐘,便如霜打了的茄子,莫不是凍蔫了。”
采雪咳了一聲,用臂膀觸了觸綠萍的臂膀。
綠萍回了采雪個白眼:“你善聒噪,你說。”
采雪登時假意上了慍氣:“還是讓夫人說罷,我沒那個膽量。”
浣溪臉都氣綠了:“你兩個丫頭莫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有甚麼話還要彆人給你主子說?若再要這樣二心,我也不護著你們了,你們親誰去侍候誰去吧!”
一見浣溪真的動了氣,兩個丫鬟也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嬉皮笑臉,立馬收斂了臉上的頑氣,齊齊跪在了地麵上:“奴婢不敢!”
“采雪,你說。”浣溪背轉過身,自行將手中的暖爐置於案上,留兩個丫鬟跪著說話。
采雪未見過浣溪這般模樣,嚇得紅了眼眶:“奴婢們是為小姐擔心,方才見小姐與那浣沙同從醉春樓出來,前幾日還同那浣沙在府中單獨約見,那浣沙不過是個道士出身,奴婢們不想小姐被誆騙了去。但此事關係小姐名節,奴婢們年少不經事,不敢冒然勸阻小姐,所以想回了夫人,讓夫人斟酌行事。”
聽罷,浣溪的怒色去了大半。還以為是嬌縱了兩個丫鬟,讓她倆無法無天了。倘若是這樣,便是自己錯怪兩人了。畢竟還有一些惱氣,浣溪“哼”了一聲:“以後有話直言,對我無需遮遮掩掩。”
兩個丫鬟聽罷頻頻點頭。
浣溪這才叫她們起來,溫聲道:“我與浣沙隻是朋友,你們需信我,切勿傳了謠言,夫人那不必多言。”
采雪諾下:“奴婢自然是信小姐的。”
綠萍也點頭:“奴婢不會再妄猜了。”
浣溪把從浣沙那得來的銀子給了采雪:“這些銀子充到公中吧,讓夫人給太老爺買藥。是小浣大人支持的,叫夫人記上,日後還。”
又與綠萍說:“你去看看純畫小姐是否在府中,若在的話,請她過來。我從醉春樓買了她最愛吃的糖酥糕,叫她一起來吃。”
綠萍去了不到半刻鐘就回來:“純畫小姐說她過一會兒過來,奴婢看她,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浣溪心中一悸,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嗎?有些惴惴不安起來。讓綠萍又去煮了新茶。兩三分鐘便去一趟院門處,看純畫有沒有到來。
采雪倒是先到了。
“夫人說,讓小姐轉告小浣大人:感念他傾囊相助。另外,夫人還說,小姐今年及笄,按禮應辦及笄禮了。純畫小姐去年及笄,因在女塾沒有辦成。想著下半年擇個好日子給兩位小姐辦了及笄禮,到時請小浣大人也過來。”
采雪話回得明白。京都大戶人家都辦及笄禮,本意是向四方通達:本家小姐已成年,若有良緣可相媒。浣府到京城初來乍到,除幾個相識的舊友,京中權貴還無甚由頭來結交。正好可隨著一場及笄禮,宣揚浣府的門楣。
浣溪自然明白嫂子的用意,便讓采雪再跑一趟,告訴夫人擇日子即可。
再等片刻中,院門前飄來一抹鵝黃的倩影,嫋嫋婷婷而來,是純畫。
浣溪推門迎了上去,見純畫已然妝容齊整,耀耀生輝,並不似哭了的樣子。想必,隔著這般久才來,純畫應該是重整了妝容。
“純畫姐姐。”浣溪剛踏出門便熱情地喚她,像隻蝴蝶一樣飄到純畫的左側,挽起她的臂膀:“溪兒等你好久了,快來嘗嘗醉春樓的糖酥糕,我叫她們重新熱了,現在吃著剛剛好。”
純畫擠出一抹笑容,隨浣溪入了房內。
兩人坐下後,綠萍給兩人各斟上一盞茶。
純畫拿起,翠綠的茶芽;在鼻尖聞了聞,香氣濃鬱;品了一口,甘醇爽口。她笑著說:“還是這家鄉的龍井茶合我的胃口。”
浣溪嘻嘻笑著:“怪不得嫂嫂非要帶上這青川鎮的龍井,原來是姐姐愛喝。你再嘗嘗這糖酥糕,我在醉春樓嘗了一口,便知是你的口味,於是叫老板包好了帶回來給你吃。”
純畫笑著用銀筷夾起小小的一塊,隻見這糕的酥皮渣渣頃刻間往下抖落。送到口中,酥皮頃刻間化了,伴著裡麵加著果脯的糕肉,通口的綿甜散發開來。再咬上一口,細細品一品,唇齒間纏綿的甜意,讓人的情緒都立馬好轉了起來。
“好吃,醉春樓果然名不虛傳。”純畫加了兩塊糖酥糕細細品嘗後,才放下了銀筷。
“那姐姐再吃上兩塊?剩下的我叫綠萍送到你的院子裡。”浣溪說。
純畫笑著說,畢竟是綿甜的糕點,不能貪口,留著慢慢吃。
“姐姐,恕妹妹直言。方才見你進來,溪兒覺得姐姐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可否需要妹妹解一解。”浣溪說。
綠萍叫了采雪,識趣地退了出來。
她說罷,便見純畫的眼睛一紅,眼角便有些濕潤起來。浣溪見狀,遞上了一方瑪瑙綠的銀線汗巾,純畫見屋子裡就她倆人。便也不掩著,低聲啜泣了起來。
浣溪沒有多說話,隻是靜靜地撫著她的背,等她平靜下來。
這一聊,才知道,這兩日,純畫叫屋裡的丫鬟玉瑤去打聽雀兒的下落。前幾年雀兒回京後,曾回過信,說明了京中租宅的地址。可是沒過兩月,就漸漸斷了聯係。
就在剛不久傳過信來:雀兒的父親後因調戲婦女,被打斷了腿。這還不算,後來因那婦女想不開,跳了河。因雀兒家裡並無存銀,他的父親隻好把雀兒典給了那家人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