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問題也太無聊了。”不無聊的巴德烈提問道,“請問阿塞莉是她阿爹跟哪個女人生的?”
尤斯微笑著看向阿塞莉,否定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謠言“你阿爹騙你。”
“阿爹才不會騙我!”
誰都能看得出“旅人”隻是尤斯的借口,卻沒時間驗證真假了。
如黎危所說,其它村民浩浩蕩蕩地圍了過來,粗略看去竟有七十多號人。
但意外的是,死去的米西並沒有讓這個庇護所失控,那些村民的臉上有憤怒、有痛苦,就如真正的人類麵對親友死去該有的反應,毫無破綻。
領頭的男子跪倒在“米西”身邊,將人皮摟抱進懷裡“米西……”
他甚至落了淚。
周圍所有人,包括尤斯都驚奇地挑了下眉——
汙染物是不會流淚的。
人類的其它習性與表情可以偽裝,但眼淚不能。
傷心完,男人便站起身,他看起來並不是“老死病”患者,非常年輕,有種敦厚溫和的包容氣質。
這位應該就是真尤斯在對講機說的那位“強大的覺醒者”,同時也是這個村莊的村長。
他毫無被“尤斯”戲耍的憤怒,反而向所有人道歉“是我沒有保護好我的村民,讓汙染物鑽了空子。米西是個好孩子,希望你們不要怨他。”
竟然自圓其說了。
尤斯拍了下手,哇了聲“好氣度。”
村長甚至認了這個假尤斯“尤先生,明天就是你的婚禮了,按照慣例,今宿需要你帶領大家舉行我們的傳統儀式,希望你早做準備。”
尤斯笑著注視他,並不言語。
村長並沒有等待他的回答,隻是通知一聲。他捧著米西的人皮離開,所有村民都隨著他一起朝某個方向走去。
緊接著,他們喉中發出嗚咽的聲音,最開始還很輕微,後麵一聲比一聲強烈,七十多位村民的嗚咽疊加在一起,形成極強悲壯的共鳴。
仿佛在以這種形式為米西送行。
蘭昭不由感到困惑……難道這些村民不是一體的嗎?
還是說汙染物們也有集體意識?也會為集體中個物的死去而痛苦嗎?
其實這樣看來,融入庇護所、死在庇護所倒是會少去很多痛苦。
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慌神的時候,他隱約聽到黎危說了兩句“巴德,你和阿塞莉跟上他們”、“你的名字?”。
“蘭昭……”
答他就清醒了,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正要離開的阿塞莉提醒道“老大在問這位藍眼睛先生。”
“哦。”
“尤斯”在混亂無序的人類記憶裡尋覓著,許久後終於找到相對應的畫麵。
“遊厄……我苦你久矣。”那個人類歎息著,在他唇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他們交換了血液,一麵向生,一麵向死。
“遊厄。”
他努力維持著人形,儘管他更想要處死周圍的一切活物,讓黎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再死死絞住他的身體,禁錮他、侵虐他,迫使他揚起脆弱的脖頸,再撕咬其間溫潤的血肉。
一定很美味。
於是有人都看到,遊厄報出真實名字後突然舔了下嘴,就像想到了什麼美食,偏偏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黎危身上。
“我叫遊厄。”
黎危一眼看透遊厄眼底的陰暗與潮濕的欲望,忽而一笑“那麼遊先生——新婚快樂。”
黎危轉身離去,卻聽遊厄在身後道“你沒有說。”
沒有說什麼?
遊厄不說清楚,黎危自然不會問。
看著人類的身影遠去,遊厄卻撫著自己的麵頰“是這張臉捏的和從前不像嗎?”
“我會努力的。”
突然,遊厄的身體從頭頂開始液化,先是頭發,隨後是那張完美無缺的臉,就像被溫度融化的奶酪,化為了黑色的液體,順著肩膀一點點流下去,也捂化了下麵的部分。
腦袋消失後,肩膀與胸膛緊隨其後,隻剩下腰以下的半截身體立在那裡,驚悚無比。
好在很快腰臀與雙腿也融進了那攤黑色液體中,它們蠕動著越過門檻,回到屋內。
整個屋子都變得漆黑一片,一切可見光都被吞噬。
空氣中響起一道自言自語的聲音,附著黏濕的氣息“他不記得你了,遊厄。”
“不記得你的臉,不記得你的聲音,不記得你的名字。”
你給他留下的印象還不夠。
你死得太早了,你應當不擇手段禁錮他,打碎他的傲骨,迫使他跪伏在你腳下,顫抖著說“請食用我。”
你可以捏住他的下巴,用觸手探進他的口腔,順著食管一路向下,嘗嘗他身體裡的味道。
一定很美味。
“你要讓他害怕。”
“人類隻會記住讓自己感到恐懼的東西。”
幽冷的聲音驟然停止,黑暗中響起了一些咀嚼的動靜,聽起來竟然很是斯文。
食用米西的過程中,他難免想到了昨宿之前,黎危也問了米西的名字,同時還微笑說“我記住了,米西”。
可剛剛他給出名字時,黎危卻沒有給出相同的待遇,甚至嘲諷他與那劣等汙染物新婚快樂。
妒恨使他加快了吞噬的速度,咀嚼的頻率出現了明顯的失衡。
昔日針鋒相對、夜夜回味的宿敵怎麼能注意旁物?
祂的。
祂的。
祂的!
可是……黎危記得祂的眼睛。
黑暗的屋子裡頓時泛起愉悅的、甜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