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發現我的？”
“我不是說過麼，我以前在警視廳調查科工作，防跟蹤是必會技能。”
近衛外婆拿起腿上的報紙，墊在旁邊的木椅上，說道：“坐。”
“嗯。”
伊藤信坐下後，近衛外婆立刻和他聊起天來。
“看吧，孩子就應該無憂無慮，快樂的抓蝴蝶，而不是每天憂愁哪一天死去。”她指的是優子，“所以命運多麼殘忍，給這孩子早早標上了死亡時間。”
“優子已經找到可以移植的
骨髓了，更具體一點說，是可以移植的造血乾細胞。”
“哦？”近衛奶奶眼睛睜大了一些，“這麼幸運？是誰？我聽說異基因配對率不到0、1%，竟然這麼巧？”
“是您的外孫女，千穗理。”
“千穗理？”近衛外婆愣了幾秒，隨後仰頭哈哈笑起來，“我頂喜歡優子這孩子，沒想到她和我們家這麼有緣！千穗理性格剛正不阿，充滿正義感，她的骨髓和優子配對，我竟然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千穗理是好孩子，優子也是好孩子！”
“是您教育得好。”伊藤信奉承一句。
“不，不是我，是她外公教得好，她從小親她外公。”近衛外婆望著天邊爛漫的紅霞，突然歎氣，“可惜，這麼美的夕陽，死了的話，就再也看不到了，他在那邊一定很孤獨吧。”
近衛千穗理的外公去世了？
伊藤信很識趣地沒接話匣，等老人慢慢緩過來情緒。
抓蝴蝶的女孩跑回來。
“外婆外婆，氧氣瓶！”她臉有些紅，不知道是運動興奮的，還是呼吸困難。
不等近衛外婆回應，伊藤信已經拿來氧氣瓶，將輸氧口按到優子嘴上。
她深呼吸，顫抖的肩膀逐漸平穩。
伊藤信揉了揉她的頭：“頭發都濕了。”
自從周六zs事件後，淺野瞳不來醫院探望優子，但卻和她在line上一直保持聯係。
淺野瞳也不知道和優子說了什麼，僅過了一天，優子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和之前鬱鬱寡歡的狀態判若兩人。
“沒關係，是假發。”優子嘴巴離開氧氣瓶，對他笑道，“變漂亮的道具，我還有很多！”
“……嗯，不錯。”伊藤信心中彙聚了千言萬語，說出來的卻隻有這一句。
變漂亮的道具……也對，優子也是女生，哪有女生不愛美的。
她一定覺得光頭不好看吧。
化療在殺滅血液病細胞的同時，也會一並殺死正常細胞，比如毛囊中的基質細胞，引起掉頭發的現象。
優子解釋完之後，對著兩人伸手，笑道：“伊藤哥哥，外婆，你們看。”
她緩緩張開手掌，一隻虎鳳蝶蟄伏在她手掌上，蝶翼輕輕扇動，棒狀的觸角抵著掌心，它或許是感受到了自由的氣息，蝶翼用力一扇，搖搖晃晃飛走。
優子眼神有些失落。
伊藤信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這根食指最後碰觸過【甘露丸】。
虎鳳蝶突然轉向，穩穩當當落在他食指上。
“去，陪她玩會兒。”他說。
神奇的事發生了，虎鳳蝶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圍著優子飛來飛去。
表情失落轉欣喜的女孩蹦蹦跳跳和蝴蝶玩耍去了，近衛外婆讚賞的目光看著伊藤信：“真是個好孩子。”
“沒錯，優子確實是好孩子。”伊藤信看著夕陽下瘦小的身影，感歎
普通人麵對血液病，可能已經一蹶不振，覺得未來一片黑暗，但她還能笑得出來，這強過很多人了。
“我說的是你，伊藤君。”近衛外婆把他的手放在掌心，用粗糙的手輕輕摩挲，“同齡人中，?我找不出比你更細心、更溫柔的人了。”
伊藤信不知道為什麼近衛外婆突然說這樣一番話，但還是老老實實說道：“溫柔沒有任何用，對優子來說。”
“不，這點你說錯了。”近衛外婆指向在草叢中亂竄的女孩，笑道，?“就算資產千億的富翁、權勢滔天的政客，也沒有優子笑得這麼開心。人老了，對一些東西看淡了，我看到這孩子的笑，感覺心裡暖洋洋的，比吃了山珍海味還要舒坦，這也是我關心她的主要原因。”
“優子叫您外婆，她一定也很喜歡您。”伊藤信說。
“是啊，如果這孩子真的能扛過這一關，我或許會認個乾外孫女也說不定呢。”
近衛外婆此後就不說話了，眼角含笑，看著花叢中躍動的“小精靈”。
伊藤信也保持沉默，看著這一幕。
良久，夕陽落下，氣溫慢慢轉涼的時候，近衛外婆說：“伊藤君，你是個很好的孩子。”
“您剛才說過了。”
“不，這次和上次不一樣。這段時間以來，我觀察到你是個溫柔到骨子裡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默默關心著在乎的人。你看向優子的眼神，和醫生、護士、小瞳的眼神不一樣，你有自信、有底氣，仿佛優子被帶到黃泉國，你也能突破生與死的界限，把她拽回人間，這才是你溫柔的底氣。如果有一天，優子真的命懸一線，你會將那份‘自信’釋放出來嗎？”
“您彆亂說，我哪有能力逆天改命。”伊藤信苦笑道。
“誰知道呢、誰知道呢……”近衛外婆盯著最後一抹夕陽，喃喃道，?“就是沒有理由相信啊，如果千穗理的外公早點遇到你，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