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信有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的好習慣。
放假後,額,現在還不算放假,但集訓也差不多,連高木老師都在睡懶覺,所以他覺得自己還能睜開眼立馬起床,不賴床,很了不起。
當然,起這麼早,是有原因的。
昨晚看近衛外公的日記本到深夜,千穗理窩在自己被窩裡睡覺,想到她外公今年剛去世,就沒趕她走,計劃早上醒來就把她喊醒,免得被米倉早苗和高木老師發現。
小學妹不要緊,隻要和她說幾句好話,她心一軟,就能瞞下這件事。
可高木老師不一樣。伊藤信有理由懷疑,高木老師是近衛壽三郎的眼線。
計劃的很好,可實施起來完全不一樣。
伊藤信早上醒來,朝旁邊一看,除了枕頭上幾縷青絲,完全沒有千穗理來過的痕跡。
米倉早苗兩腿夾著被子,嘴裡“前輩前輩”說著夢話。
高木老師仍然麵對著牆壁,姿勢未動。
千穗理人呢?
伊藤信起床,整理好自己的地鋪,邊伸懶腰邊走出去。
咕嚕嚕~
廚房傳來煮湯的聲音。
他走過去一看,是近衛外婆。
她的拐杖斜斜地搭在門口,然後撐著案板,踮起一隻腳看味噌湯成色如何。
“我來幫您。”
伊藤信覺得自己不是好人,但看到同學的外婆手腳不方便還要給自己做飯,如果不上去幫忙,未免太不懂事了。
近衛外婆扭頭一看,見到是他,立馬露出笑容:“好,麻煩伊藤君了。”
伊藤信頂替近衛外婆熬湯的位置,可她沒有閒下來,彎腰撿起地上剛摘的大蔥和黃瓜,放在案板上切起來。
案板是她舒服的高度,不用幫忙。
兩人閒聊。
“伊藤君在家做飯嗎?”
“做。我廚藝有一手的。”
“哦?真的?那老婆子我可要期待起來了。”近衛外婆雖是這樣說,但看她的眼神充滿笑意,語氣也沒放在心上。
伊藤信不在意,很快做好了一鍋味噌湯,首先讓近衛外婆嘗了嘗味道。
近衛外婆眯著的眼睛睜大。
“這、這味道,比我熬了幾十年湯的味道都好!”
“一般一般。”伊藤信謙虛道。
所以,麵對質疑時,不要用語言還擊,而是用行動、能力讓對方啞口無言。
近衛外婆忍不住又盛了一勺,倒在碗裡一口喝儘,仰著頭慢慢回味。
“不儘興啊,伊藤君。”近衛外婆吧唧吧唧嘴,強行把目光從香氣誘人的味噌湯上離開,“不過,你有這麼好的廚藝,看來千穗理以後要享福了。”
“不是的,舞會……”
“是假的,對不對?”近衛外婆像看破他心思似的說,“我剛聽到千穗理喜歡你,還挺吃驚的——我外孫女竟然眼光這麼好?但後來仔細一琢磨,覺得不對勁,千穗理可能在騙我。我從千穗理七個月大就帶著她,她想什麼,怎麼做,我猜得非常清楚。”
“那您剛才?”
“就想逗逗你們年輕人。”
“您老……挺有情趣。”
“哈哈哈,我老伴也經常這樣說我。”近衛外婆看向窗外開始新一天的村莊,“可惜,人死了,不僅美麗的夕陽看不到,充滿活力的朝陽,也看不到了啊……”
“節哀。”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他還在的時候,我每天都跟他吵架,可是他突然不在了,我竟然開始想念他了。他和千穗理走後,偌大的村莊雖然人很多,但我總感覺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謝謝你和千穗理來鄉下看我。”
“近衛同學很想念您。”
“我當然知道,那孩子從小跟著我長大,一上高中,就被壽三郎接回東京,當下一代繼承人培養,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想‘家’,隻是沒表達出來罷了。”
近衛外婆搖搖頭,繼續拾起菜刀切菜。
伊藤信上前:“我來幫您。”
“不用,我受傷的是腿,又不是手和胳膊,不礙事。你如果真想幫我,就去茶園裡去看看千穗理。那孩子一大早背著鋤頭上山了。”
伊藤信早就想去看一看梯田茶園了,正好順路找千穗理。
“好,我去。”
…………
南宋時期茶道傳入島國,衍生出島國茶道,很受精英人士歡迎,所以不少鄉下農村裡,都會種茶葉。島國農民隻管種就好,鎮上有專門負責售賣的組織。
伊藤信回想著腦袋裡亂七八糟的知識,這些都是從閒書上看來的,順便記了下來。
他換了身衣服,是短褲和T恤,借了近衛外婆一雙草鞋,出發去茶園。
走在水泥路上,隨處能看見去鎮上售賣瓜果蔬菜的村民,抱著孩子早起買粗糧的母親,以及帶著女友犬散步的島國秋田犬。
鄉下和城市的一大區彆,就是抬頭看不到如銀色囚籠般高聳的大樓,耳邊也沒有轟轟的引擎聲。
哦,對了,鄉下路上偶爾還能聽見噠噠噠
的拖拉機聲音。
“伊藤君?”
“早上好,高橋阿姨。”伊藤信打招呼。
“早上好。”高橋阿姨手裡提著一袋小米,背著孩子走過來,“看你這行當,去茶園?”
“是,去茶園找千穗理。”
“節……姐,千穗理姐姐……”高橋阿姨背上的嬰兒今天醒著,聽到千穗理的名字,吱吱呀呀說起話來。
“小寶,彆吵。”高橋阿姨回頭安撫了一下女兒,給他解釋道,“千穗理喂過小寶糖水,然後小寶就記住千穗理名字了,一聽到就很興奮。”
“看來以後是個能吃的孩子。”伊藤信對小寶溫柔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