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去虹姐店裡收拾收拾。”李猷說著從兜裡摸出一個東西拋到鄧旬手裡,“生日快樂。”
鄧旬接起來看,是個打
火機,黑色的,很精致。
鄧旬說:“你哪兒弄的?”
“反正不是偷的不是搶的,你趕緊回去招呼他們去吧,壽星佬在外頭站著乾嘛。”李猷說著目光落寧頌臉上,“我跟你說點事,我們邊上說。”
“在這說吧。”喬僑說。
李猷笑了笑。
寧頌點頭,說:“行。”
他們往庭院裡走,百年老飯店,庭院裡的草地都有一種潮濕的蔭翳,可能就是因為陰冷的緣故,牆根下的白荊木才剛發出花苞,零零碎碎的白。
李猷走到無人處,又點了一支煙。
寧頌跟過去,隔著落地窗看到裡頭的熱鬨,因此外頭更顯得淒冷:“猷哥。”
“你跟濮喻關係很好?”李猷說,“在大洋坊看見你們逛街。”
寧頌這一回沒回答還好,而是點點頭。
“盛焱呢?”
寧頌說:“我們一起上班來著。”
李猷蹙眉:“上什麼班?”
“兼職啊,在一個KTV。”
“哪個KTV?”
寧頌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李猷這是在乾什麼,不過還是老實說:“星悅,在千禧門那邊。”
李猷吸了口煙,燈光微弱,裡頭的音樂聲和笑聲隱約傳過來,一切都變得陰翳而縹緲。
他第一天就發現了,李猷這人眼睛是不會笑的。
哪怕一切都無所謂的,囂張地笑,那雙眼睛似乎也是陰沉的,好像吃過太多苦,所以靈魂沉重不快樂。此刻他的眼睛更黑,更沉,寧頌看到他手背上的傷,驚了一下:“你的手……”
李猷說:“皮外傷。你回去吧,我走了。”
他說完抬腳往外走。
“猷哥。”寧頌叫住他。
李猷回頭,看到煙往寧頌那邊飄,就吹了一口,把漂浮在他們中間的煙霧都吹散了。
寧頌本來想跟他說,離那幫人遠一點,離那種生活遠一點。
他是覺得李猷一直對他都是沒有惡意的。
雖然看起來經常逗弄他。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對他人的生活指手畫腳,隻說:“你注意安全。”
李猷就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
臉上陰沉散開,像他們之間漂浮的煙霧
。
喬僑和鄭小波他們都在門口看著他們。
喬僑跟著他進去,鄭小波卻跑去送李猷。
喬僑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問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寧頌說著還向外看著,但庭院太深,霧氣把他視線擋住了。
“少理他。他一看就是又去打架鬥毆了,你看見他手背上的傷了麼,掉了一大塊皮,他都不疼麼?”
寧頌問:“他怎麼和旬哥認識?”
“以前他家裡有人打官司,鄭小波求到我這裡來,我又找到鄧旬,給他找了個律師,就那麼一來二去認識了。”
寧頌點點頭,感覺他被李猷感染了那種很沉的情緒。他努力拋開,扭頭看了一圈,不見濮喻,他的杯子裡則蓄滿了熱水。
喬僑說:“剛有個什麼劉主任來了,把大少爺請過去了,鄧旬跟著去了,他們在包間呢。”
他終於知道濮喻為什麼很少來這種場合了。
需要應付的太多了。
不一會鄭小波回來了,一看見他就問說:“你真是下港灣的啊?”
喬僑立馬坐直了:“你乾嘛?”
寧頌以為他也是和他們學校那些富少爺一樣,對他這個人最大的標簽就是貧民區來的窮小子,所以才這麼問他。於是笑笑,說:“是啊。”
鄭小波卻說:“不容易不容易。”
說著就要給他倒酒。
喬僑有點怯李猷,對鄭小波卻毫無畏懼:“他不能喝酒!”
鄭小波看向寧頌。
寧頌說:“喝果汁吧。”
鄭小波笑了笑,就把酒瓶子放下了。
寧頌拿了杯果汁跟他碰了一下,鄭小波一口悶了。
喬僑很八卦,問:“李猷是不是又去打架了?”
“什麼叫打架,他那叫見義勇為。”
喬僑不以為然說:“那他經常見義勇為啊。”
鄭小波情緒有點低落,又倒了一杯酒,忽然對寧頌說:“你知不知道,李猷也是下港灣的?”
喬僑和寧頌就都愣住了。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喬僑說,“他不是新灣區的麼?你跟他不就鄰居認識的?”
鄭小波說:“他是後來搬過去的,以前一直
住劉家寨。”
劉家寨寧頌是知道的,在淺水埠北邊,挨著垃圾填滿場,那邊更窮。
“因為你,我才說,你們不要告訴彆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是下港灣來的。”鄭小波說,“今天以前幫過他的一個姐姐家的店被一群收保護費的混混給砸了,他去找他們要賠償去了,這才受了傷。這不是見義勇為是什麼?”
鄭小波說著說著,忽然站起來:“你跟鄧旬說一聲,我有事先走了。呆不住。”
寧頌和喬僑麵麵相覷,看著鄭小波急匆匆離開。
“怪不得劉放他們都說李猷罩著你呢,我也覺得他怪怪的,”喬僑後知後覺,“這下找到原因了!”
所以迎新夜他去了,在公共浴室外頭要堵寧頌的人老老實實地消停了,論壇上雖然烏七八糟,可現實裡再也沒有人舞到寧頌跟前來,新來的特招生都特彆難過的開始一周,寧頌過的特彆順利。
他以為隻是因為他過於渺小微弱,所以才像個小石子一樣,掉進湖裡麵很快就沒有了漣漪。實際上這樣惡劣風氣彌漫的校園裡,越是他這樣微弱的存在,越是容易成為富少爺們的玩具。
是有人在罩著他。
鄧旬的生日在八點四十三分的時候達到了高潮,因為他就是這個時刻出生的。
外麵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對麵的雙子大廈上浮現出巨大的生日蛋糕圖案,而無人機則在半空中組成了生日快樂的字樣,鄧旬的名字緊跟在後麵。
鄧旬扭頭看向喬僑,說:“謝謝你。”
喬僑難得不傲嬌一次,說:“夠不夠盛大?”
鄧旬說:“夠。”
“還能更盛大!”喬僑對著手機說了一句話,隨即煙花在外灘上空綻放開來。
李猷已經騎行到跨海大橋上。
大橋橫亙在下港灣和明珠島中間,下港灣黑朧朧的,明珠島卻是燈火璀璨,煙花在雙子大廈上空綻放,照亮了海麵,仿佛也將這富麗的氣象投射了一點微光到他的臉上,他的眸子黑亮,在這刹那的光輝裡閃動,風將他的西裝吹起來,露出裡頭的背心,腰側隱隱露出一片血跡。
他就在盛放的煙花裡穿越了跨海大橋。
喬僑也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