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小奶音(2 / 2)

麥汀汀低頭一看,是他的背包。

準確來說,是麥小麼的珍珠奶嘴。

它散發的光穿透了布料,先前還是淡淡的、會隨角度變換光線的白,此刻卻成了燦爛的金。

人魚幼崽舉起雙手頂開背包蓋,從裡麵鑽出來。

他並沒有咬著奶嘴,珍珠是飄浮在旁邊的;崽崽伸出小手摸了摸麥汀汀蒼白的臉頰,小臉蛋竟然顯出幾分莊重,衝他輕輕“麼”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

混戰頃刻間安靜下來。

風聲,嘶吼,悲鳴,黏膩,都消失了。

世界好似驟然坍縮成一個密封的盒子。

而關在盒子裡的小喪屍聽見了……歌聲。

渺遠、綺麗、聖潔,好似天神下凡,卻又有些稚嫩。

麥汀汀遲鈍地眨了下眼,發現小人魚正在離開自己的懷抱。

嬰兒在泡泡的承載下飄到半空,脫離了蘑菇帽和花朵裙,露出淡色的耳鰭和瀲灩的魚尾,以最原始、最本真的模樣展現在他眼前。

是……崽崽在唱歌。

人魚幼崽還不會說話,咿呀地哼著旋律,輕快悠揚。

聲音明明是無形的,可麥汀汀分明看見了——麥小麼的歌聲是和小尾巴一樣的奶金色,聲波如同石子丟進湖水中擴散的漣漪那樣,一圈一圈向外擴散開來。

當它們經過掙紮的羚羊群時,那些原本力大無窮的野獸們仿佛受到了什麼無比痛苦的傷害,停止掙紮,直挺挺地倒下去。

人魚的歌聲可以同時發出不同頻率的聲波,如果他們想要把歌聲當做武器,發出極端的次聲波和超聲波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麥汀汀不知道麥小麼將頻率控製在了什麼範圍,能讓羚羊群喪失活動能力的同時,自己和盧克隻是有些頭昏腦漲,尚沒有到疼痛難以忍受的地步。

崽崽沒有停下哼唱,但泡泡帶著他飄到麥汀汀麵前,甩了甩尾巴,好像在說,怎麼還不走呀?

麥汀汀想到什麼,回頭看盧克,男孩果然嚇呆了——魚尾巴這樣鮮明的記號,就是再沒見識過也能猜到崽崽的真實身份。

他有些懊惱沒能保護好崽崽的秘密,可是沒辦法,眼下活命更重要。

現在沒空跟盧克解釋,崽崽的能力有效期多長同樣未知,必須要趁創造出的暫停時間趕緊離開這裡,以免羚羊群突破束縛後卷土重來。

麥汀汀拽住仍在發愣的盧克,打開背包讓崽崽從泡泡中跳進來,小心地避開地上流動的綠色液體,不得不忍著內心的不適,以羚羊為踏板,踩著它們逃出生天。

背包裡的人魚幼崽依舊在唱歌,但他畢竟太過年幼,又是頭一回使用這種能力,有些靠外緣的羚羊出現鬆動,小麼不得不調整旋律,以改變聲波頻段。

這一調整,原本對聲波還能接受的喪屍們卻感覺到了頭痛加劇,麥汀汀膝蓋一軟,差點摔倒,還好盧克扶住了他。

崽崽見臨時監護人臉色非常不好,擔心地停下了唱歌:“麼?”

他一停下,馬上就有羚羊開始複蘇。

不同的物種,不同的智力能力,卻是相同的求生本能。

麥汀汀這下是真的慌了神,他們如今正站在羚羊群的屍山血海之上,此刻若是沒了防禦,無異於直直墜下煉獄。

他握著崽崽的小手:“唱……繼續!”

小麼為難極了,他既不想看到監護人難受,的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重新開口,邊唱邊用溫暖的小手貼著少年比冰塊還要冷的臉,試圖用溫度渡一點安慰。

人魚幼崽的小奶音重新柔柔響起,淺金色的聲紋卻如同薄薄的刀片,鋒利攪進大腦,麥汀汀疼得差點吐出來,還是不得不忍著劇痛帶著兩個孩子往外跑。

他們闖過羚羊血紅的眼睛,闖過七零八落的鐵門,闖過死神舉起的鐮刀,義無反顧衝進沙塵的迷宮中。

直到完全看不見林中小屋的輪廓、也聽不見羚羊群的嚎叫,麥汀汀才敢止住腳步。

崽崽的體力早就支撐不住,在背包裡蜷成小小一團昏睡著。

至於小盧克,他這輩子和上輩子都沒有過這麼大的運動量,倒在地上傻呆呆的,話都不會說了。

麥汀汀同樣消耗過度,又吸入了大量沙塵,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幾滴黑色的血液滴進塵暴過境後寸草不生的光禿禿地麵。

但他清楚地知道,不能在這裡停下來看,塵暴的危險程度絕不亞於失控的羚羊群——他必須帶著他們繼續尋找下一個庇護所。

少年擦掉嘴角的血跡,顫顫巍巍站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哪怕早就無須呼吸,這樣做還是能讓他感覺到冷靜。

既要抱著人魚幼崽,還得半扶半拖胖胖的盧克,對於一向柔弱的麥汀汀而言實在是個不小的挑戰。

更糟糕的是,現在的能見度非常低,森林原本就容易失去辨彆力,他茫然地走了許久,終於還是在塵暴中迷失了方向。

三人於末日中如此弱小無助,下一秒就要被塵土吞沒。

種種疼痛和不適疊加在一塊,小喪屍快到極限了,力氣被抽乾,發暈得厲害。

他眼前一花,像片輕飄飄的葉子似的倒了下去。

跌落前,有誰接住了他。

一手摟住他的腰,另一手握在肩頭。

觸感冰涼,又是那樣堅實,以至於有了溫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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