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又殺了誰。
聲音恍惚間消失,耳邊陸陸續續傳來修士們的討論聲,宿聿從那記憶的漩渦中回神,一抬頭看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的顧七,此時顧七沒有說話,溫熱的手覆在他的額間,末了擦去額間的細汗,“你出了很多汗。”
“有嗎?”宿聿問。
顧七微微皺眉,方才分明之間,他感受這人肩膀似乎在顫動。
但至是短短一瞬,往後那種顫動仿佛是錯覺,一下消失了。
“我怎從未聽說過天虛山曾爆發過血瘟疫?”
“醫聖的手記有用嗎,有無解決辦法?”
拿著手記的醫修搖頭:“沒有……這是手記,沒有明確的藥方。”
天虛山,天虛劍門……玄羽莊副莊主:“除了手記,沒有彆的解決辦法嗎?”
那可是天虛劍門,千年前萬寶殿崩塌之際,天虛劍門還在。
這醫聖手記記載的時間看起來尚早,千年前的天虛劍門必然有解決的辦法。
神醫穀的醫修們已經把醫聖的手記翻來覆去地看,可上方記載的東西有限,更像是將血瘟疫的病症之況寫了出來,卻未曾道出真正的解決辦法。現在要麼就是按照手記中所提到的藥材,尋藥來配,隻是這種做法需要時間,且也未必成功。
咒殺一詞讓周圍所有的修士沉默,尚存者還是感染者,此時都隔著一個小小的院牆陣法,對此咒殺之局沒有任何的解決措施,神醫穀醫修的緩解之法在血蟲被下咒後就完全失效,現在已經沒有彆的療愈辦法了,要麼就在這繼續等著時間,等著西界的神醫穀有無新的解法傳來,要麼就隻能耗到最後,殺了外麵的修士。
“陣法還能撐一段時間。”有個修士穿著矜貴,似乎是原來玄羽莊上的貴客:“實在不行,不是聽說宿家把古靈舟留在這邊嗎?”
這句看似無意的話,讓玄羽莊修士的臉色沉了下來,意指哪裡非常明顯。
古靈舟能續陣,有古靈舟在能撐更長時間。
齊衍裝傻道:“啊是嗎?古靈舟在哪我怎麼不知道?”
齊六應和道:“就是啊少爺,宿少主又不在這,古靈舟那破東西誰會用啊。”
“這位先生這麼了解肯定會用啊。”
“就是就是……不過那東西能用嗎,我看宿滄用完都殘成那樣了。”
齊家主仆兩人一唱一和,玄羽莊的修士不為所動,反倒是那個開口的貴客臉色青紅,似乎沒想到這些修士全都對著他來,“我也就說說,哪裡會用,但是有古靈舟在,不也給我們兜底嗎?”
宿聿微微抬眼,沒說話,那修士卻回避開了他目光。
四周的修士的目光幾乎都聚集在這邊,顧七能注意到除了玄羽莊的修士,其他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目光投向了這邊,似乎都在看著這邊。那些都是生麵孔,卻也是玄羽莊的客人,血瘟疫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但在血瘟疫之前,聚集到此地的人卻還有另外的目的——那就是沒
有被宿家的帶走的神器古靈舟。
背地裡盯著古靈舟的人不少,尤其是現在所有人聚集在此地……想對少年出手的人必然是有。
而且不止是這些,血瘟疫爆發的時間太巧了,專挑戰後的玄羽莊與啟靈城,甚至還在各個勢力的探子潛伏在這裡的時候。東寰各地的探子,每個的地位都不簡單,更能進入各個勢力的腹地,這些人若是攜帶血瘟疫的血蟲離開此地,等同於順著這些探子,將血蟲傳播出南界,甚至還能潛伏進各個勢力。
其心可誅。
所以散修盟會封城,封的不止是瘟疫,封得可能還是這些血蟲潛伏的可能。
顧七垂眼,少年不為所動。
似乎對其他覬覦古靈舟的舉動絲毫沒放在眼裡。
說出是咒的齊則沒有再說話,他身後跟著護衛將他的輪椅推到稍微離人群尚遠的地方,但有幾個齊家修士留在了齊衍身邊,表達了齊家對宿聿的站隊,那個說話的貴客不禁閉嘴,隻是看向宿聿的眼中帶了幾分暗色。
宿聿微微抬頭往齊則的方向看去,這段時間齊則沒有再去他的小院拜訪,但齊家做的事情一件都沒落下,能清晰地說出是咒的人,要麼碰過咒,要麼見過咒。
前者比後者更令人印象深刻,墨獸說過血蟲是種蠱獸,現在還是一種被下咒的蠱獸。
“你彆想了,這段時間你先好好養著,你傷口還沒好全。”墨獸突然道。
萬惡淵的精純之氣能給宿聿修複身體,像先前好幾次都能修複完好,可這次自古靈舟戰後,宿聿一頭青絲變白,萬惡淵修複宿聿傷口的速度也變慢了,這對墨獸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的萬惡淵比以前強很多,之前都能輕而易舉修複的傷口,現在愈合起來未免也太慢了。
我就說你不能那麼著急結嬰,現在這麼奇怪的情況肯定跟你元嬰有關。?[(”墨獸是肯定萬惡淵沒有懈怠,每天萬惡淵輸入宿聿體內的陰氣隻多不少,看這小子丹田裡的珠子虛影就可以看出來了,但為什麼這點破傷口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愈合呢?
宿聿能感受到的比墨獸更多,斷裂受損的經脈確實有陰氣在修複,而且是非常多。
萬惡淵迫切地想要把他治好,但這個速度被靈眼控製了,與其說是控製,更像是靈眼在調動這些陰氣不斷地摧毀他的經脈的同時進行修複,這種感覺很淡,卻像是一點點在淬煉他的身體……
這種感覺就是體內陰氣更好控製了,元嬰能承擔墨靈珠虛影再多,應該也有極限。
而這段時間在靈眼圖騰的把控下,哪怕他的身體一直處於虛弱的狀態,但他卻隱隱感覺身體承受的限度正在靈眼的刺激中擴充。
墨獸還在說著,要不是這裡人太多,它都想把不見神明放出來保護宿聿。
這人要是再打起架來,它就怕萬惡淵回天乏術。
活屍蹲在宿聿的旁邊,它醜陋的模樣讓周圍很多修士不由自主地離它更遠,而它對這些卻全然不顧,見著宿聿沒說話,它就跟在旁邊一起發呆,隻是
動的時候不覺抬頭看向站在他們前麵的男人,顧七站的位置恰好,給他們擋去了周圍的視線。
活屍看看顧七,不禁伸手拉了拉宿聿的手臂,碰到宿聿的手臂的時候,它看到了宿聿手臂上的繃帶,眼中多了幾分異色,將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它稍稍抬頭,看著抱劍站在旁邊的劍修,劍修身形修長,抱著劍的身影與月光疊在一起,活屍澄澈的眼睛裡像是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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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七低頭的時候,就看到少年席地而坐,而活屍半蹲著,過長的臂膀垂在台階下,時不時晃了晃。一人一屍的距離很近,可在一起的模樣卻過分熟悉,隱隱間他好像看到兩個差不多稚嫩的少年人蹲在那,見他時總會如同做錯事地抬起頭。
他回過神,捏了捏眉心。
活屍稍稍抬頭看了眼顧七,見宿聿在閉目養神,它歪了歪頭,餘光落在遠處的醫修上。
其他的修士忙著加固周圍的陣法,以免外麵的修士闖進來,個個神色凝重。
醫修在院中簡單地圈了一塊地方,研究著醫聖手記裡的內容。
一些受傷的修士都在旁邊待著,被陣法隔絕開來,個個麵色凝重,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但卻是因為如此,很多修士都儘量避著他們,誰知道受傷的修士會不會已經感染了血蟲,也就隻有醫修敢靠近他們,還給他們療傷。
“幽魂草。”正在翻閱手記的醫修回過神來,差點被身後的活屍嚇了一跳,“是你啊,下次彆這樣偷偷冒出來。”
其他修士對活屍避如蛇蠍,但他們醫修已經習慣活屍的存在,經常去宿聿院子的醫修們每次都能看到活屍在旁邊自找事情玩,就像個玩心很大的小孩。
“不好意思啊!”齊六急忙回來撈活屍,“它玩心大。”
“沒事沒事。”醫修聽到活屍這麼說,再回頭去看那模糊的字跡,還真像是‘幽魂草’三字,“不過還真是,看起來像幽魂草。”
齊六聽完震驚:“不得了!活屍你認字了!”
活屍晃晃腦袋,接著說道:“幽魂草!”
醫修本來就因為這模糊的手記頭疼,見狀急忙翻到後麵幾頁的位置,指著另一個模糊的字跡,“還有這個,這個,能看出來嗎?”
活屍道:“枯藤。”
醫修聽完,比劃了一下,“還真像枯藤!”
齊六想把活屍帶回去,沒想到活屍被醫修們留下來辨字了,關鍵還不是鬨著玩,它還真認得出來那幾個字!那紙都糊得暈開字了,仔細看也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活屍說出來,好像就是那幾個字。
不得了了!萬惡淵大事!
活屍不僅變聰明了,還識字了!
“不會吧?”墨獸不認同:“宿聿都不認字!”
不見神明:“看起來好像是聰明了。”
齊六靠近萬惡淵,聽到墨獸跟不見神明的議論:“什麼叫看起來聰明!我就說它變聰明了,它吃富貴的草都知道往貴的吃!鎮山獸大人有時候還認不出來呢!”
墨獸:
“?”
萬惡淵的吵鬨聲更重,宿聿沒有理會他們,隻是循聲看向遠處。
活屍待在不遠處,與那些醫修站在了一起,斑駁之氣混在了靈氣當中。突然之間,遠處的活屍身上斑駁的氣像是越來越凝實,在靈眼的輪轉中越變清晰,周圍其他聲音似乎漸漸消失,斑駁的影子退去,隱隱約約間像是有人站在那。
宿聿不禁捂住靈眼,靈眼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變化,輪轉之際,有些聲音漸漸出現在了宿聿的耳邊。
‘隔壁醫宗的小師弟。’
‘入門比你晚點,得喚你一聲師兄。’
眼前的景況發生了改變,擺滿藥草的小草院內,矮小的修士跟在一眾醫修的旁邊,聽到聲音的時候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帶著怯,麵容上有著紅印,卻總是經不住好奇地看他,他被人帶著引到了那個小修士的麵前,對方仰頭看他時候,顯得十分膽小,低低地喊了一聲‘小師兄’。
這時候,宿聿心中一沉,手捂在了丹田腹部。
內觀識海時,覆蓋滿丹田的靈眼還在轉著,卻在宿聿威脅性地掐住某個關竅的時候,靈眼輪轉的速度一下慢了下來,耳邊那些若有若無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的熱鬨。
靈眼,每一次他有前世記憶浮動的時候,都免不了這東西的作用。
從最開始的南塢山,到現在,每一次記憶的湧動,都離不開它的運轉……甚至是識海裡的每一樣變化,像是精妙地在圖騰的操控下運轉,以前這東西隻會在他瀕死的時候才會出手,而現在隨著他修為的增強,這東西給他帶來東西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