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用探靈器查嗎?”齊家修士問。
“這難了。”修舟人說道:“要是小事,自然能用探靈器探查,可偏偏這壞的是防禦陣法,最熟悉防禦陣法的僅有布陣的修士,胡亂修改,很容易就讓這陣法廢了。”
齊衍皺眉看著眼前的靈舟,斟酌後問道:“多久能修好?”
“最遲也要五日。”修舟人說到這,不免看向遠處的宿家修士,“傳聞宿家修士裡個個都精通靈舟術,護舟人更是半日便能修好大半靈舟,要不……”
“你這什麼話!?”齊家修士急了,“我們自己修,要什麼宿家護舟人。”
不遠處有宿家修士經過,看到齊家在修靈舟,低言碎語的聲音傳來,讓在場的齊家修士臉上帶著幾分青色。
齊衍臉色冷了下來,他最樂意看到就是看宿家的熱鬨,尤其是宿弈氣得臉兒L板青從他麵前走過,他高興得想給那隻攪糊了宿家計劃的鎮墓獸頌揚幾句。可這種看熱鬨,不代表要讓其他人看自己的熱鬨,尤其是在這緊要關頭,齊家更要趾高氣昂地踩著宿家。
要是等到其他勢力過來,齊家這靈舟派不上用場,那齊家就注定矮了宿家一頭。
“不就是修舟的嗎?傳我密信,讓最近的……”
齊衍正欲下令,忽然間看到什麼,手中的扇子停了下來。
“小少爺?”齊家修士疑慮,順著齊衍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獨自站在靈舟邊上的少年。
方才他們都被靈舟的事吸引了目光,忘了這位被他們從深山裡帶出來的傷患。此時這位少年站在靈舟邊上,他的手觸碰著靈舟外板的紋路,似乎順著正在摸什麼,其他齊家修士見狀想上前阻止,靈舟壞了已經夠亂了,要是讓這人碰壞了什麼東西,那豈不是亂上加亂。
齊衍卻微微抬手,攔住了其他人。
少年還是站
() 在那邊,他那雙灰蒙蒙的眼睛向上,似乎在看更高處的位置。
靈舟表層陣法的繁複呈現在宿聿的麵前,在看到這些靈力痕跡的時候,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些靈力往前推進,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不久之前,他看到丹田裡出現那個詭異的誅鬼手印時也有這種感覺,就好像天生就對這些陣紋過分敏銳,僅僅是順著往下走,他就能清晰地把這些印進識海中,甚至能從複雜的陣紋中,看到這些東西的來路及去向。
他正一路順著往前,忽然間眼前的靈力痕跡斷了。
“你發現什麼了?”旁邊忽然傳來聲音。
宿聿警惕地退後了半步,一偏頭看到代表著齊家少爺的靈力出現在身側。
他攏了攏袖子,與齊家少爺保持了稍許距離。
見到人警惕,齊衍眯了眯眼,“彆緊張,以你的手勁碰壞不了什麼,隻是見你看得出奇,以為你發現了什麼。”
等了許久,齊衍以為是自己錯覺,正欲走開時少年才緩緩開口:“這裡。”
少年指了指高處的某個位置,是防禦陣法其中的一個夾點,“我聽到了,那邊的風聲不對。”
風聲!?旁邊的齊家修士本就因為靈舟的事忙得腳不著地,以為自家少爺靠近對方,是因為發現了什麼重要細節,結果說到底來是區區風聲,這地方處於山口,風大是常事,一點風聲有什麼好說出來的?
原先陪著宿聿的齊家修士見他的退卻,解釋道:“沒有怪你的意思,師兄們隻是以為你注意到什麼。”
其他人的質疑聲出來,宿聿稍稍退後半步,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聽到了。”
齊衍卻招來了修舟的修士,那修士有點不樂意,但還是幾下飛到上方,伸手將靈舟的夾板取下,“撞的地方又不是這,這一片夾板全卸了也需要時間,怎麼可能這邊出了……”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就看到什麼,頓時臉色大變喊道:“快,把下麵的東西拿給我。”
其他齊家修士將東西遞過去,往上看時就看到——
在少年所指的位置處,被掀開的靈舟夾板下赫然碎了好幾塊靈石。
這地方與被撞之地離得很遠,誰也沒想到是這裡出了問題。找到了問題所在,修舟的修士忙碌起來。其他的修士看向宿聿就像看到奇人,打量的目光接二連三地落在少年身上。
“你天生耳力很好?怎麼判斷在那?”齊衍問。
宿聿沒說話,他的臉色帶著幾分蒼白,在齊衍靠近時不覺退後半步,“我也不知道……就直覺那裡有問題。”
察覺到少年的排斥與敏感,齊衍收回目光,與旁邊的修士說兩句,“他身體不好,先送他回去休息。”
這下齊家修士不敢怠慢,見小少爺吩咐,立刻就把人送回了靈舟裡休息。
隻是當人走遠了,齊家小少爺打扇看向高處,眸光中的試探少了些許,看著身邊蠢蠢欲動的小人參,說道:“人家是病人,彆鬨。”
小人參才嗚嗚後退兩
步。
齊衍道:“奇了,沒見你這麼喜歡彆人。”
回到靈舟內,齊家修士還有彆的事忙,安置完宿聿就匆匆離去。
走廊人不多,看來很多修士都進了山,舟上高階修士不多。
“你怎麼把看到的告訴他們了?”墨獸不覺得眼前這人這麼好心,短暫的相處它清楚地明白這個人族小鬼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私的人,對他毫無用處的事物,他一個眼神都不會給,現在居然還有耐心說自己。
“他懷疑我。”宿聿在榻上坐下,聽到送他來的修士匆匆出門,才接著往下道:“一路上那隻妖獸一直在我腳邊,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喝止,便是一直在觀察我。”
瞎子,失憶,沒有明顯外傷。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直覺告訴他,這樣的借口在齊家這種大氏族裡,能取信的人有限,更彆說那位金丹巔峰的齊家小少爺,這一路走來,對方就一直在觀察他。
“一個柔弱迷失在山裡的低階修士,和一個能力不凡,卻意外遭受伏擊失憶失明的修士,後者更容易令人信任。”宿聿低著頭,識海中不斷回憶著剛剛看到的靈舟防禦陣紋,“所以需要取信他,我有價值或是能力,才能讓我在南塢山裡遭遇成真。”
墨獸沒想到短短時間內這人考慮得這麼多,果然是個狡詐的小鬼。它詫異地問道:“所以你失憶是裝的嗎?可我先前碰你的時候,你的識海裡明明是空……”
“你探過我識海?”宿聿忽然道。
墨獸注意到自己說漏嘴,用尾巴捂住了自己的嘴,又見丹田裡的陰氣靠近,急忙開口道:“我說我說,就先前你在山裡那會,我原本想誘騙你過來,誰知道你的識海裡東西太少了,我想弄個幻境騙你都被你掙脫了!”
宿聿卻記住了墨獸剛剛說的話,他的識海裡記憶是殘缺的。
那麼當時在霧潭裡浮現的記憶就不是墨靈珠引起的,而是他丹田裡的圖騰。
誰推他掉落南塢山的,他與宿家什麼關係,之前他經曆過什麼。
這些東西還有待探究商榷,現在需要做的,得先離開南塢山,找到陰氣充足之地,緩解體內所需,再去查探其他事情。
以齊家人的說法,再過不久這裡來的修士隻會越來越多,他身體裡帶著的這隻墨獸無疑是與南塢山的秘密有關,障眼法未必能騙過一些高階修士。
丹田裡的陰氣撤回了,墨獸被嚇得渾身炸毛,確定宿聿沒有進一步動作後,它才鬆了口氣,繼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宿聿:“我的障眼法自然是不凡,你隻要不暴露體內的陰氣,他們隻會以為你是邪祟入體,我辦事,你放心。”
宿聿聞言皺眉,正想多問一點。
而就在這時候,丹田中忽然傳來一股燒灼感。
下一瞬,一聲敞亮的咕嚕聲就出現在宿聿的耳邊。
這一聲咕聲打斷了宿聿的思緒,熟悉的饑餓感從腹中蔓延開來,他的唇齒間不由自主地發酸,像是在催促著他去進食。
丹田裡
的陰氣所剩無幾,圖騰半睜著眼睛,鑲嵌在圖騰上的墨靈珠此時渾實幽黑,正散著若隱若現的龐大墨氣,與不久前在南塢山中截然不同,丹田裡所有的陰氣都被墨靈珠吃了。
宿聿語氣一凜:“墨靈珠怎麼回事!?()”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顆墨靈珠就是鎮山碑啊。?()?[()”墨獸急忙後退幾步,躲在墨靈珠的旁邊說道:“你開始修鎮山碑,那就不能停止啊,墨靈珠能吃的隻有你丹田裡的陰氣了……它不修好,怎麼給你提供精純之氣啊。”
宿聿總算知道精純之氣是怎麼來的,陰氣進入萬惡淵循環後確實能給他提供精純之氣,但前提是這個萬惡淵自行運轉的陰氣得足夠,不足夠,這東西就會反過來抽他的體內的陰氣亦或者精純之氣。
原先他給墨靈珠提供陰氣給它修築萬惡淵的鎮山碑,這一開始修築就不能停了,隻要萬惡淵需求的陰氣不夠,就會源源不斷地從他體內抽陰氣,滿足萬惡淵的需求。
“也不是一直抽……”墨獸小聲道:“抽夠了就不抽了,而且它進階對你有好處啊,你能得到的精純之氣也多了,就是進階需要的陰氣有點多……”
宿聿臉色難看,這東西根本就是個賠錢貨。
且不說它需要多少陰氣,這樣下去他身體內的陰氣會被完全吸乾。
殘餘的陰氣被調動,一下就將墨獸壓至圖騰上。
“嗚嗚嗚我說,你彆動手啊。”墨獸這次真被挾持得動也不動,明顯感覺到宿聿的殺意已經沒入它的四肢,才顫悠悠地開口:“墨靈珠跟我原先的家當都用來修複你的傷勢了,再加上你一直動用靈眼去觀察,施展障眼法需要靈力啊,你體內沒有靈力,能調用的隻有精純之氣……我也沒想到丹田裡的陰氣會耗得這麼快。”
天生靈眼,丹田裡凝聚著精純的陰氣,血液堪比靈血,這一身體質出奇得很,看似很弱,實則很強。
這些陰氣靈血不止能養人,還能養魂,墨獸隻是在他的丹田裡待著的這段時間,都能感覺到自己被劍修劈傷的傷口正在緩緩愈合……這等景況,於鎮山碑的修複可以說是極大的助力。
可這人體質特彆,消耗陰氣也比常人快了數百倍,按理說它跟墨靈珠抽陰氣用用,剩下的陰氣也夠宿主用半個月,誰知道這宿主耗起陰氣來這麼快……才抽多久,這就快空了??
宿聿沒去聽墨獸的狡辯,他緊緊捂住腹部。
……現在的饑餓尚且可控,需要及時止損。
察覺到宿聿的想法,墨獸急道:“你不能這麼做……鎮山碑已經有雛形了。”
這時候,墨獸拚了命從宿聿的挾持下掙脫開來,尾巴撞向圖騰中央的墨靈珠。
墨靈珠被碰撞的瞬間,四周凝聚的墨氣立刻散開,強大的墨氣朝著宿聿的識海襲來,被墨氣遮蔽之際,宿聿的識海中同時出現充滿濃霧的一隅之地。
什麼東西……?
濃霧密布,陰氣覆蓋,景況像極了此先的南塢山,好似一個縮小的南塢山就這麼出現在他的識海內。與濃霧齊來的還有龐大的陰氣,頓時就讓宿聿感受到一股刺骨的疼痛,像是龐大而複雜的東西湧進了他的識海中。
“我本想讓鎮山碑成碑再讓你看,現在沒辦法了。”墨獸的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墨靈珠所屬的萬惡淵,本就是依靠著天地陰氣所存,我的勞工凶祟全跑了……但是放心,隻要鎮山碑初具雛形,那麼鬼眾就能讓萬惡淵……”
什麼鬼眾?
宿聿頭疼欲裂地塵埃撐在床榻上,識海中的濃霧越來越清,墨獸的聲音卻斷斷續續,越來越遠。
忽然間,濃霧一寸寸散開,最後留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那地方上出現了兩個身影,兩個身影正在勤勞地開墾著什麼。
“南塢山野鬼凶祟雖然都跑光了,但也不是毫無所獲。”墨獸的聲音忽大忽小,說道:“當時我衝進你的體內,發現有與你氣息相接的小鬼……就近抓了兩個。”
抓了兩個……?宿聿識海中的痛感消散不少,兩個身影也逐漸清晰。
一個渾身氣團稀薄快要淹沒在白色的陰氣裡,另一個則是黑白斑駁充斥著死氣。
熟悉的感覺呼之欲出,詭異而又的荒謬的景況——
張富貴和那具活屍……此時全在他的識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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