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侵占(2 / 2)

醫廬裡滿地都是屍水鮮血,草藥散落一地,顧七感覺自己走在其中,身臨其境地到千年前的那場血瘟疫的現場,入目可見的是醫廬上各種毒物,臉色蒼白的修士站在旁邊,隻剩下此地悠悠轉動的陣法,少年就這樣跪在血泊裡,渾身上下都是屍水,陣紋沿轉之地以他為中心,言明著此地的陣法源自他的布置。

並非天虛劍門沒有查探,而是活著就是他一個人,布陣就是他一個人……整個醫廬裡找不到第二個蹤跡。

四周的聲音一點點進入顧七的識海,迫切地掀開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秘密。

“可若不是他,我們如何證明那些同門的魂靈去了哪,沒有陣法……雲平啊,你都看不出找不到的陣法,那他呢。”天虛劍門年邁蒼蒼的長老站在其中,手中握著的是與奚雲平同樣的探靈羅盤,全天虛劍門擅長陣法的修士都在這了,誰都找不到與這孩子言辭吻合的陣法,“那孩子也是陣修,若他真的是布的探靈陣,又怎麼會變成噬魂陣呢!”

“這孩子若是知道什麼,他該說出來。”

奚雲平顫聲道:“小師弟想隱瞞的東西,會不會跟天寧有關?他們兩個關係甚好,會不會還有什麼沒被我們發現……”

“可血瘟疫的療愈之法配出來了,徐天寧若想殘殺同門,他為何要配出藥物,更將自己置於如此境地。”天虛劍門的長老搖頭,他想給那孩子找到證明的證據,可翻來覆去找出來的,卻是一個個隻能指向他的鐵證,“沒辦法了雲平,不是我不想拖延時間,隻是就連你跟觀一都沒找到證據,我們要如何給其他慘死的同門交代。”

千年前的血瘟疫是怎樣的……顧七頭疼欲裂,隻能看著這入夢景況一步步重演,連同孟開元夢境裡那個屠戮場,不為人知道的真相好像在曆史的長河裡終究露出了冰山一角。

千年前天虛劍門確實爆發了一場血瘟疫,醫聖徐天寧與劍門醫宗數十醫修尋到了毒物逼毒的辦法,卻在療毒逼蟲的過程中慘遭滅殺,醫宗十三位修為高深的醫修橫死,其他受療的同門也在療愈過程身死,醫聖徐天寧失蹤,整個醫廬內活著的沒有遭受血瘟疫侵蝕的修士隻有那個少年,甚至唯一存在的噬魂陣法的儘頭也是他。

少年自昏迷中醒來,見到的便是自己所布的陣法,見到的就是橫死的同門。

少年承認了陣法,卻不承認殘殺同門。這種蒼白的辯解,以及所有指向他的證據,哪怕周圍的同門想保他,卻不能對不起已經無辜死去的同門。

幾l乎是籠罩下來的鐵證,唯一有可能行凶者,僅可能是徐天寧或者他。

() 可徐天寧配出療愈血瘟疫之法,更多疑慮隻能落在少年的身上。

‘師兄。’

少年攏著他有點長的衣袖,天虛劍門的練功服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太長了,長到那衣袖隻能由著他拿來墊著案桌,最後被墨跡沾染,變成點點圈圈的墨點,但這完全不會影響少年的佳作,由他畫成的陣法刻在小小的卷軸上,最後自豪地展現在他的麵前。他像是對其他的東西都沒有任何興趣,丟出院外的小木劍從小到大數十把,對劍宗無上的劍門秘法從無興趣,最後木劍的用處變作陣法落點。

劍修揮劍成訣,他揮不成劍,便在劍上刻了陣法。

揮出去,投機取巧地過了訓練,來了劍門卻不學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最歡喜的莫過於在劍上刻成了新的陣法。

顧七站在那後麵看,看著少年不外顯的雀躍,感覺到自己提著劍往前走。

最後變成另一處的亮堂,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變作老者沉聲的交代。

“讓那孩子離開天虛劍門。”眼前的景況恍然一變,顧七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在他的麵前,那是他的師尊,也是天虛劍門劍宗之長,當年將那遊魂從凡間帶回,一點點教養到了現在,“留在此地,或者屈服,無數的鐵證隻會將他壓垮,劍門裡其他宗門長老不會放棄查血蟲一事,劍宗同門跟醫宗同門的命,我們交代不了的結果他隻能一人承受那十幾l條同門的命,讓那孩子離開,就有時間。”

“找不到其他人布陣的痕跡,若不是那孩子所為,布局者的強大與陣法造詣便不是劍門的陣修所能查探,有人趁著那孩子昏迷,篡改了他的陣法,修成噬魂陣,也隻有如此,才會尋不到任何蹤跡。”

天虛劍門內接連發生的事情,無數同門的身死的陰霾也同樣籠罩在這位老人身上,他鎮靜地尋出解決辦法:“所以他不能留在劍門,我們不知道劍門中是否還有幕後設局者的眼線,他留在這,若是一朝身死或再宗門內發生其他事,那時候我們再想保他,也無法與其他長老交代。”

“觀一,你明白為師的意思嗎?”

“醫宗那邊,我們會讓他們長老想辦法找到失蹤的徐天寧,同時我會讓雲平去妖山之南尋奚老頭,他是雲平的族老,也是陣修強者,若他能找到篡改的證據,就能還這孩子清白……”

顧七頭疼欲裂,夢境與現實交織間似乎有無數源自神魂的記憶湧現出來,黃粱夢會挖掘人最深刻的記憶,這些從未在他人生中出現的記憶為何會接連出現,夢境想要重現什麼,黃粱夢想挖開什麼。

恍惚間,顧七聽到源自神魂裡另一個聲音的呢喃——

‘彆逃出去。’

‘不能出去……逃出去,就沒有人保護他了。’

逃出去後變成怎樣了,徐天寧找到了嗎,奚雲平找到篡改陣法的證據了嗎……顧七想到最後虛無之地外的一片黃沙,無數的修士圍堵著他,鬼修沒有任何的辯駁,籠罩在他的身上的無數陰霾化作了殘忍,他沒有任何憐憫,也不會顧及眼前

的修士是否同門,種種所有變作寂靜的沉默,化作朝向同族的利刃,徹底地把那些罵名背負在了身上。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那個一心沉浸在陣法裡無心無畏的少年,變成最後那副模樣?

顧七的神魂之中,有什麼隱隱撼動著。

這時候他忽然仰頭,在不斷重演的記憶裡看到了一盞浮在眾人頭頂的浮燈,浮燈之上悠悠飄著什麼,如同一隻眼睛看著他,就像是在觀察著此間的夢境,在看到那盞浮燈的時候,驚雷劍的顫動將顧七從那無儘的夢境中拉回。

他一抬手,神魂中無儘的劍意爆發,頓穿了那盞浮燈。

夢境湧出的情緒像是神魂中的悲慟,劍意穿破了黃粱夢的陷阱,神魂中呢喃聲消失,不斷加注的情緒變得明晰。

刹那間,顧七突然發現了那種源自神魂裡無法解釋的情緒是什麼——

原來是遺憾與自責。

千年前的裴觀一,沒有保護好他,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孤立無援的世界裡。

“驚雷!()”顧七閉目咬牙。

驚雷劍的虛影再次浮現,穿破夢境,劍主的劍心湧動。

與此同時,一隻手穿破了浮燈,一伸手就緊緊地抓住了顧七持劍的手。

陰涼的氣息隨之湧來,夢境在浮燈的破碎中坍塌,顧七夢境裡的少年消失了。

他微微抬頭就看到少年另一張平凡的臉孔,陣紋像是被某種東西撼動,邊緣黃粱夢的陣紋一點點地浮現出來,最後化作無儘的虛無,這場源自千年前的夢境被人打碎,取而代之是現實。

宿聿聲音稍冷,顧七,把手給我。?()_[(()”

顧七毫不遲疑地伸手,在握住對方的手時,刺骨的冰冷穿過對方緊握的指尖傳來。

方才被顧七刺破的浮燈已經消失,此地的夢境化作了虛無,顧七閉著眼睛抵禦著黃粱夢的侵蝕,不禁將對方的手握得更緊,“眼,外麵有人在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黃粱夢的陣靈,剛剛就在顧七的夢境裡。

宿聿沒說話,早在他動用古靈舟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那個到處亂跑的黃粱夢,他的眼睛掠過顧七的身後,那蒙蒙的山雪味悠悠散去,就好像這夢境不久前,還殘餘著什麼,還有掌心傳來與驚雷劍意同樣溫熱的觸感。

但他眼底的恍惚在片刻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冷靜,“我知道……多虧了你的劍。”

借著驚雷劍那一瞬洞穿的劍意,他看清了黃粱夢逃竄的去向。

宿聿忽然開口——

“不見神明,你想吃了黃粱夢嗎?”

“取代它,把它所有的陣紋化為己用。”宿聿的靈眼還在動,龐大繁複的紋路全都落在他的眼中,在利用古靈舟撕開黃粱夢虛偽的表麵時,那一道道陣紋清晰起來,隨之運作的靈眼在古靈舟霸道的破壞下,洞悉著此地的陣法。

墨獸在刹那間明白了宿聿想要乾什麼:“你想重建不見神明?”

這太瘋狂了,這等於是幫助不見神明去侵占

() 黃粱夢,已成陣靈的不見神明,可以在外人無法察覺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取代此地的陣眼,它想到這人在玄羽莊小院裡利用不見神明覆蓋山林的做法,連十大強者孟開元都能困住的黃粱夢,說明布陣者耗費的時間精力無法估計,這樣的陣法在有心人的運作下,不會輸給不見神明。

倘若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真的成功……上古幻陣不見神明會直接進階。

屆時,哪怕是孟開元,或者是其他強者,將再也無法洞悉不見神明。

墨獸注意到那輪轉的陣眼,還有在宿聿掌心裡逐漸明朗的古靈舟,破壞與洞悉同時進行……不是考慮能不能做,而是這人真的打算這麼做,他想把這個已經形成陣靈的,且在黑衣人們掌控中的陣法黃粱夢,徹徹底底地搶過來。

古靈舟的力量像是一下綿延到了不見神明身上,陰氣滿蓋的力量將不見神明的陣紋延續到此間的夢境,破壞夢境會讓所有人停留在永不停歇的夢境裡,可如果重新編織此地的陣紋,將幕後人布下的龐大的陣法占為己有,沿著此地的夢境,延續到現實之中,不需要去破陣,比毀掉陣眼如那些人的心意,有另一種辦法更能令幕後人滿盤皆輸。

毀了多可惜,把這裡占為己有,再把那些人全部拖進夢裡。

潑天的富貴落在了不見神明的身上,它在感動的邊緣躍動的是難以言喻的欣喜,對黃粱夢的不爽化作另一種對食物的原諒與慷慨,往前邁出去的腳帶著輕飄飄的不真實。

還用問?!這送上門的食物還不吃,造夢之力落在它身上,上古幻境的強大會更上一層樓。

這種宛若父母的再造之恩,不見神明決定從今天開始認下這個養父。

“吃!”

“爹,我們從哪開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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