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一樣。
明明是同一個人,攻勢的強度卻在一秒間天翻地覆。即便卡樂現在已經拔出匕首,並從先前的刀背改用刀刃,卻還是扛不住東儘的這陣急攻。
甚至每分每秒裡,他的每一次出刀,每一個回旋,在卡樂眼中都是藝術的極致。
饒是卡樂見狀,都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而東儘僅是若有所指地回道:“聽到四周的雷聲了嗎?或許是因為今夜,雷霆在為我而鳴……”
這份答案並不能打消卡樂的疑惑,隻會讓祂的疑惑越來越深。
戰鬥還在繼續著。於轉瞬即逝的間隙裡,卡樂不受控製地看了一眼東儘。
早在今天看到東儘的第一眼,祂的心底就燃起了一把火——那是狩獵的火。
而當暴雨襲來時,有那麼一瞬間,卡樂甚至錯覺下的不是雨而是酒。否則為什麼每過一秒,祂心底的火焰都如同被烈酒點燃一般,不僅半點未熄,還被澆得愈來愈盛。
隻可惜,哪怕火焰再盛,殺欲再濃,今夜的狩獵也要以祂的失敗而告終了。
短短三分鐘而已,隻見先前從容不迫的異種已然遍體鱗傷。
噴薄的鮮血隨著祂質感十足的深紅西裝蜿蜒而下,但深受重傷的卡樂卻隻是隨手扔開血水雨水混雜的外套,爾後像是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也無所謂死亡的臨近似的笑道:
“前天夜裡,烏力來拜訪我,我沒讓祂進門。”
“祂在門外絮絮叨叨說了很久,最後忍無可忍地問我到底為什麼對你另眼相看。當時烏力沒等到我的回答,因為我也不清楚答案。現在我想明白了。”
東儘沒想到都到這地步了,卡樂還有閒心說這些有的沒的。卡樂願意袖手旁觀等他疊滿BUFF,東儘卻從來不講武德。
雖然現在局麵上他占據絕對優勢,但東儘自己明白,這份優勢是有時限的。
他和雷鳴的共鳴隨時可能結束,他的壽命也隨時可能告罄,他根本沒有那份餘裕去停手閒聊。但這樣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心念一轉間,東儘稍稍變了下攻襲的方向,不動聲色地將卡樂朝著天台邊緣逼去。
為了不被發現,他甚至抽空陰陽怪氣了一句:“烏力的屍體不就在這裡嗎?你要是有答案,現在告訴祂應該也不晚。”
卡樂聞言卻僅是笑意更深。
在東儘將祂逼到天台左前方死角、再退一步就要從天台墜落時,卡樂卻像是被什麼透明牆壁給擋住了一般,整個人驟然卡在了天台邊緣,連頭發都無法超出天台範圍半寸。
東儘並不意外這一點,因為異種被困於酒店中是眾所周知的事。
他本就不是為了讓卡樂墜樓而這麼做,他隻是想讓對方卡在透明牆壁構成的直角裡,無法再做出後移躲避的動作罷了。
當目的達成後,東儘又一次抬起匕首擦過卡樂咽喉。等到卡樂側頭扼住他右手腕時,東儘卻手腕一甩將指間的匕首朝透明牆外一拋。
而下一秒,匕首回旋至卡樂左側時,東儘驟然探出左手接過牆外的匕首,爾後自後向前地朝著卡樂脖頸刺出最後一刀。
由於匕首被甩在牆外,卡樂無法伸手提前截下;由於被卡在牆角,卡樂也無法回頭確認後方匕首刺來的角度。
所以這一刀,祂避無可避。
既然避無可避……於東儘刺出絕殺的那一刹那,卡樂扼住東儘手腕的那隻手猛然下拉,使得後者略失平衡,原本該刺進祂咽喉的匕首頓時變成了刺穿祂的心臟。
既然避無可避,卡樂當然要選一個祂更喜歡的死法——就像明知道東儘是將祂往死角逼,自覺無法擋住攻勢的卡樂順勢選擇被逼到月光更好的左前方一樣。
心臟是否是異種的致命點,東儘無法確定,所以沒有素質的他準備乘勝補刀。
然而就在他準備割喉的前一秒,看穿了他想法的卡樂不禁無奈地舉起手以示投降道:
“饒了我吧,我隻是想留著氣管說幾句遺言而已。你看起來對‘門’很感興趣,再給我幾分鐘,我可以在最後告訴你一個有關‘門’的秘密。”
祂話音一落,先有反應的不是東儘,而是共鳴中的雷鳴。
隻聽這位神明聽不出喜怒地哼笑一聲後,共鳴突然應聲而斷。
無論是卡樂的流血量還是雷鳴不屑的態度,都證明卡樂所言不虛。考慮到對方最多也就隻剩兩三分鐘的命,東儘終是退後兩步停下了氪命的舉動,選擇在一旁靜靜等待著卡樂的終結。
“你是人類啊。”這是卡樂的第一句話。
隨著這句感慨的落下,卡樂被襯衫和血跡掩住的胸膛上緩緩浮現出一道殷紅的紋路。
“你竟然是人類……你果然是人類。”
在卡樂說話時,那道紋路自胸膛一路蔓延至後頸,再對稱地流向其四肢百骸。
“烏力問了個蠢問題。與其說我為什麼對你另眼相看,不如說我憑什麼不偏愛你。”
此刻那仿佛被烙印在全身的紋路正從簡樸轉為繁複,卡樂的聲音仍在繼續著:
“有人看到日食、月食會驚歎。”
“有人看到群山連綿、海洋奔湧會震撼。”
“而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人類光輝本身。所以隻一眼,我就感受到了致命引力。”
說到這裡,卡樂忽然笑了:“是我臨死的錯覺,還是你對勝利的狂熱感染到了我。明明還在下著雨,我的血卻在發燙,燙到快要將我點燃。”
東儘原以為最後那句話隻是卡樂的隨口一說。
可當那些紅紋從卡樂脖頸又一次向上,悄無聲息地蔓延至祂的額間時,被暴雨阻遏了視線的他終於瞥見了這一幕,並且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卡樂身上的這些紋路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這些紋路又有什麼作用?
該死的!人果然不能心軟,更不該被利誘。
以後他再腦子犯暈等人說什麼遺言,就讓他每夜都夢見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