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臨近下班時間,但Han Shin綜貿為職員而設的休閒酒吧中仍然隻坐著林深時兩個人。
林深時是無所謂,金尚植則更像是破罐子破摔。
兩人悶頭喝了會兒酒後,林深時才拿著酒杯,轉頭看看身邊的金尚植,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人到中年,愈發要強。能讓金尚植主動找上自己的問題,林深時自然明白嚴重性,並且他也隱約猜到了一些。
“浪潮來了,可惜我當不了那塊巍然不動的礁石。”
果然,金尚植的嘴裡低聲說出了一句讓旁人似懂非懂的話來,緊跟著,他就側頭對上林深時的目光,微微苦笑著說:“我現在和你一樣了,也遇到了很不想做出選擇的難題。”
“老安和樸熙慶那邊都找上你了?”林深時回頭喝了口酒問。
“嗯。”金尚植點點頭,也不意外他能這麼快猜到這件事,畢竟眼下公司的風向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兩邊,已經開始有些瘋狂了。”
“他們都給你什麼條件?”
“沒有條件。”
金尚植苦笑了一聲。
“我這個人他們其實看不上眼,隻是因為我是營業部門的科長而已。現在兩邊都以營業部門為主戰場,展開了第一輪的交鋒。他們都不想把這件事拖太久,畢竟他們還有很多的部門要去說服、要去拉攏。所以他們都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麼加入其中一方,要麼,就被其中一方給拿下來,提前退休,換他們的人上。”
正在喝酒的林深時動作一頓,眉頭終於忍不住皺了起來。
他原本不是沒預想過金尚植會遭遇到的情況,可他沒想到老安他們會下這種狠手。
金尚植好歹是公司幾十年的老職員,那群家夥居然連一點麵子都不願意給?
“所以我剛剛說他們已經陷入了瘋狂。”
不用去看林深時的臉色,金尚植似乎也猜到了他內心的想法,輕聲為他解釋道:“不管傳言是真是假,他們都打算在正式的任命出來先壓倒對方,取得絕對的優勢。如此一來,哪怕最後真是曺常務漁翁得利,作為獲勝者的那一邊,也能在那位集團大小姐的手下獲得更好的待遇。”
林深時這才好像明白過來,神色略顯複雜地抿抿嘴,低頭說:“撕破的臉皮沒辦法再粘回去。”
“沒錯!”金尚植感慨般歎了口氣,舉起酒杯一飲而儘,“這場戰役,一旦打響,就幾乎沒有回旋的餘地。那一群家夥在背地搞小動作,一直弄到現在,上頭怎麼可能不知道。裝作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已經默許了這件事。我現在啊,是越來越看不懂Han Shin了。”
“優勝劣汰,這本來就是企業的法則。更何況曺常務如果新官上任,她必定要在公司內部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讓你們鬥一鬥,既能留下優秀的人,公司又能不留把柄地清理掉一些人,一舉兩得,有什麼不好?”
“對,你說得沒錯!可是……就是這樣的企業、就是這樣的商社才讓我感到陌生!”
金尚植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他也不去理會那杯中滿溢而出的酒水,舉起來,再次喝個乾淨。他咬緊了牙關,從齒縫間迸發出來的低吼任誰都能聽出一股說不出的憤怒。
燒心的酒水順喉而下,他的內心仿佛也有一團熾熱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說不清楚是為誰,為他自身,還是為了那份難以言說的傷感。
“你知道吧?我為公司工作都快三十年了!一個人一輩子能有幾個三十年?我也想追求上進,可是機會總是不願意找上我,所以我索性就決定舒心一點活著。”
“這樣活著雖然很辛苦,但總歸是種活法。我還以為自己儘管很難升職,至少能安安穩穩地待到退休呢!可是現在這是什麼?現在的Han Shin,不管是集團還是綜貿,都已經不是我曾經入職的那個小企業、小商社了!”
“狼群效應!狼群效應!就因為這該死的狼群效應!把公司最後的一點人性也弄沒了……你說,我該不該覺得很冤枉?把自己所有的青春浪費在這麼個地方上。”
林深時能猜到金尚植會來找自己必然是心裡麵憋了太多的鬱悶和怒氣。他沒辦法找彆人說,家人是男人這輩子最不樂意訴苦的對象,身邊的朋友有的很難理解他的處境,有的即便了解他的處境,也很難在這件事開口。
唯獨林深時這個“外來人”,是他最好的傾訴對象。
他相信林深時的人品,也因為林深時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地方,成為一名局外人,所以他才能放心大膽地說出這一切。
人活一世,總不能假裝堅強一世,否則朋友之間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前輩你來找我,應該不是專門為了對我說這些話吧?”
這時候,林深時默默喝完麵前的酒,轉過身來正色地看向了金尚植,他看著這個把大半人生都耗費在這家公司裡的中年男人,嘴裡輕聲而鄭重地說:“說吧,你想讓我幫什麼忙?能儘力一試的事,我儘量會去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