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取來花瓶和插花的工具,又摘了一些桃紅色的月季和綠葉,將東西放在正院花園的涼亭裡。八角涼亭朱紅的柱子上掛著輕紗帷幔,放著火爐增溫,又給石凳上套了軟墊。
用完午膳,宋夫人拉著宋卿踩著石階到了涼亭。母女兩人自己動手開始插花。丫鬟站在台階下,聽不見亭上母女的交談。
暖陽掛在油畫一般的碧空之上,給春日清寒的空氣帶來一絲溫度。
宋夫人動手插花,宋卿站在一邊給宋夫人遞工具。
宋夫人道:“魏國公府是開國功勳,直係旁支不是一句枝繁葉茂所能概括的,在朝為官的人數不勝數。聽說,一座西北的邊城大多數都是顧姓人家,其勢力可想而知。”
宋卿看著指尖嫩黃色的花朵沉默不語。
宋夫人語重心長,“有道是,自家人再不好,終究是自家人。若是讓顧家的名聲染上汙點,他們就有本事讓你生不如死。”
宋卿聲音低沉,“所以,如果我想要離開魏國公府,要麼守寡,要麼自汙?”
宋夫人斜睨了宋卿一眼,嘲諷道:“自汙?你拿什麼自汙?你未出閣時是宋家姑娘,出嫁了是顧宋氏,若是做出有辱門楣之事,不用魏國公府,你爹就能一根繩子了解了你。畢竟,你的弟弟要娶妻子,你的侄女還要嫁人呢。”
宋卿看著雜亂的枝葉在宋夫人手中變得整齊且具有美感。卻突然覺得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再被修剪成他們所需要的樣子。脖子上似乎被套著繩索,窒息且無力。
宋夫人繼續道:“據阿娘所知,所謂的二嫁三嫁的人家大多數要麼女方家中地位高過男方。要麼就是男女達成和離的共識。”
宋卿:“可是,我們家裡的勢力不如魏國公府。至於和離,顧行舟一旦和我和離,必然要再娶。那麼,他心愛的程榛榛可怎麼辦呢?畢竟,其他人可是真心和他過日子的,怎麼容的下這麼具有威脅性的小妾呢?”
宋夫人:“不止,也許數年之後,程家平反,程榛榛可以被扶正,屆時,你就可以離開了。隻是,你若是有了兒女,要放任他們在繼母手中生活?繼母以前還是他們的姨娘?”
宋卿反駁道:“我可以帶他們離開?”
宋夫人震驚的看向宋卿,“不可能,魏國公府不可能同意,他們不可能允許自家血脈流落在外的。”察覺到自家女兒的不服氣,“除非你成了開國皇帝。否則,你就是在作夢。”
宋卿蔫了吧唧的點頭,“知道了。我會好好過日子的。”
宋卿心裡打著算盤。顧行舟以後必然是要駐守邊關成為一員將領的,我就留在京城幫他侍奉父母,他就和程榛榛一起去邊關吧!至於,宋如玉夢裡的程家平反的事情,要怎麼解決呢?
阻止?不,不行!我上輩子就是個普通人,這輩子也沒有上過朝,程家平反中夾雜的東西必然很多,很可能是幾方妥協的產物,我現在連朝堂上的派係都搞不清,怎麼插手呢?
好羨慕那些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啊!
那,最後的辦法,就是名聲。做許多“善事”,得到朝廷的嘉獎,若是能得到單獨的封誥,那是最好......
宋卿想了許多,但是如今的她沒有想到,她所作的各項準備,讓她青史留名,給她帶來無數好處,卻獨獨沒有完成宋卿最初的計劃目標,阻止程榛榛封貴妾。
最後的最後,她獨自一人葬在女子書院,不入顧家祖墳,享學生香火。
不過如今,她仍舊年輕稚嫩,未曾出嫁。
宋夫人拍了拍宋卿的肩膀,“回神了,想什麼呢?”
宋卿搖搖頭,表示沒事。
宋夫人問道:“我記得你身邊的那個扶葉已經有了未婚夫?還是給你管鋪子的那個?”
宋卿點頭,“女兒打算在嫁入魏國公府半年之後,便讓他們成婚。然後,扶葉以後就專門給我打聽外麵的消息。貼身服侍的事情就不用她乾了。”
宋夫人:“也好。但是你也要記得一件事情,她一家子的賣身契不要輕易放出去。還有,貼身伺候的和管理產業的不能混為一談,不然很容易被手底下的人架空的。”
宋卿點頭表示了解了,“扶霞,我打算將她嫁給魏國公府的家生子,做什麼事情總是方便一些。”
宋夫人提醒道:“也問問扶霞的意見,畢竟,心甘情願總是最好的。若是不願,也不要逼迫。”
宋卿:“那是自然。”
母女兩人又聊了很久關於魏國公府的事情。丫鬟給宋夫人披上緞花披風,宋卿扶著母親進了屋子,又陪伴了宋夫人一會兒。
看著宋夫人熟練的解決了各種突發事件。比如,食材突然用完了,采買的緞子不夠了.......
春雨貴如油,幾場細密的春雨過後,人們換上的衣衫越來越薄。湖邊的楊柳像是少女披上了青綠的頭紗。
宋府後花園。宋景明和幾個侄子侄女拿著宋卿弄出來的沙包笑鬨著跑來跑去。假山邊,桃樹下,丫鬟支起畫板,宋卿拿著被銀絲編織的外殼套著的炭筆在紙上作畫。
層層疊疊的黑色描繪出生動的神色,幾個眉眼相似的小孩子快樂玩鬨的畫麵躍然紙上。宋卿滿意的繼續塗改。
站在一邊的林少夫人讚歎道:“妹妹的畫技真好,我父親也擅畫,畫的人物像卻不怎麼形象。這碳畫也真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