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順著他微長的眼睫流下,映著淡色的瞳孔,似新雪初融。
他身子猛然一抖,仿佛剛剛才意識到這個事實,臉上驀地現出幾分無措,下意識就要後退。
裴宿反應極快,一手扯住他的領口,使力一拽,許是失神之下,何遇沒有躲開,身子狼狽地一趔,被迫與她平視。
“你說我想要你當我的救世主?”
她一字一頓,慢慢湊近,甚至大膽地抬起他的下巴,極儘挑釁之意。相形之下,她的眼眸清亮,清楚地倒映出他的慌亂之態。
手指微微使力,麻木的痛感從下頜處傳來。他的眸光又是一陣顫抖。
明明……她知道自己很輕易就能殺掉她,可她看起來卻如此從容,如此遊刃有餘……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
“錯了,我隻信自己。”
話一說完,裴宿乾淨利落地鬆了手,轉身離開,那隻破破爛爛的小狗也汪了一聲,跟在她的腳邊。
何遇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彆的動作。
而後,他閉了閉眼,伸手撫上自己的臉。一片溫熱。
……他哭了?可他哭什麼?
明明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現在,沒有人再能支配他……
可他,為什麼還永遠被困在這裡……永遠,不得解脫……
另一邊。
進入了他的視線死角後,裴宿深吸一口氣。
然後——立刻甩開步子拚命地跑了起來。她越跑越快,耳邊風聲呼呼的,聽到幾聲不滿的哼唧,才後知後覺,把小短腿叫回了係統空間。
沒辦法,人在副本,全靠演技啊。
對於這種一看就很有故事的憂鬱少年,裝深沉就對了。
對於這種八百個問題問不出一句話的嘴硬死鴨子,故弄玄虛就對了。
就怕他反應過來,抬抬手就能殺了她。
所以現在可以得出結論了,何遇曾經有過一段很悲慘的過往,目前隻能猜測與霸淩一類的有關。可他後來又經曆了什麼,為什麼現在幾乎沒有什麼能製約他?
裴宿皺眉。這個世界,會不會原本並非如此?
……
晚自習無事。不過果然如她所料,何遇並沒有出現。不出現也好。她完全不想再見他。
到了放學時間,裴宿也跟著回了宿舍。她在宿舍樓門口張貼的名單上看到了自己的宿舍號,愉快地往三樓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忽然被人叫住,那聲音充滿驚喜。
“裴宿!第一天住校會不會不適應?來我們宿舍坐會兒吧,我媽給我塞了好多零食呢。”
她瞥了對方一眼。同班同學,一個臉圓圓的女孩,看起來真是熱情得不行。
嚶,終於有人主動跟她說話了。
裴宿停下腳步,一臉感動,笑吟吟走了過去,“好呀。”
聞言,對方笑容更大了。在教室裡那麼猖狂,現在還不是要中招?
“哎,不知道為什麼其他人都不喜歡我,隻有你對我這麼好……”裴宿毫無防備地走了過去,一臉天真,然後,在對方伸手想要拽她之時,裴宿忽然又頓住了腳,笑容緩緩放大。
女孩一愣,本能知道不好,索性凶態畢露,看樣子是想強行將她拽過去。
裴宿避過對方的手,抓住她的胳膊,輕輕鬆鬆將人拉了出來,另一隻手還親密地圍在她的腰上,一副姐倆好的樣子,親親熱熱:
“但是呢,我還不知道自己宿舍在哪一間呢,你陪我找找吧?好同學就是要互幫互助呀。”
對方怔住了,似乎完全不理解自己怎麼就忽然被扯出來了。她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懼意,拚命想掙脫裴宿的魔爪,才發現對方力氣大得驚人。
斂了斂心神,她咬了咬牙,刻意放柔了聲音,“你的宿舍就在前麵呀,過會兒就要熄燈了,我要回去了。你先放開我呀。”
裴宿置之不理,她想看看這裡麵到底藏了什麼貓膩。一個被全班默契排斥的人,沒道理到了宿舍忽然被遞橄欖枝。這些人是擺明把她當傻子嗎?
“看,我們到了。”
聽到這句話,女生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她把裴宿一推,轉身就跑,卻被裴宿又揪著領子拽了回去。
“瘋子,瘋子,放開我!”
裴宿麵無表情地將她推了進去。
對方一隻腳剛踏進去,身體便詭異地僵住了,裴宿聽得嗬嗬兩聲,眼前就綻開了一場血雨。零碎的皮肉濺落在四周,濃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裴宿早在變故突生之時就躲到了牆後,卻依舊是白了臉色。
這是規則的直接懲罰嗎?為什麼?
幾乎就在下一刻,一個拿著拖把的宿管阿姨就滿臉怒氣地衝了過來,狠狠剜了裴宿一眼,一邊拖地一邊罵罵咧咧:
“嗬,不聽話的小畜生,死就死了,還要弄得一團亂!等吧,等吧,你們遲早會消停下來!”
遲早會消停下來?
這是說他們遲早都會死嗎?
宿管乾活很麻利,拖淨地麵就又罵罵咧咧地走了。裴宿慢吞吞走了進去,立刻收獲了三道不善的視線。
裴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