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線之隔,一股令人無法忍受的恐怖便鋪泄而來,四周的沉靜似乎結成了實質,卻讓每一步都如同深陷爛泥,仿佛有未知的生命在黑暗裡窺視。
也隻是那一步,便幾乎卸了人全部的氣力,下意識便想倉皇地蜷縮在地上,不敢移動分毫。
隔壁的尖叫也越發慘厲,從黑黢黢的門縫中,渲出濃重的血腥氣。
她咬著牙閉了閉眼,【舉起科學的大旗】配合精神力流轉,將沉重的恐怖感卸去幾分。她推開了許若蓮的房門。
撲通,撲通。心跳聲有力而詭異的僵硬,出自自己,卻並非來自自己的心臟。
撲通,撲通。
無法逃逸的黑暗中,一抹邪惡的紅光掠過,在心尖烙下一痕,腹部隱隱作痛。
左側忽然一陣陰寒,她微微側過身子,肩膀忽然一輕,原來是頭發已經被削斷。
“啊……我的肚子好痛!我要死,我要死……”
嗚咽聲浸泡在血水裡,隨著呼吸聲而顫動,裴宿的頭腦也嗡嗡作響。這裡的詭異氣息實在過於濃厚,她幾乎難以支撐。
手指敲下一旁的燈光開關。啪嗒一聲,雖然燈火如螢,顫顫欲滅,卻好歹是讓她能大致審視當下的處境。
視線掠及處,卻讓她眸光一顫。
這哪裡是一個房間。四周的穢物結成厚厚一層,隻有一側擺著一張粗劣的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人躺在其上,痛苦地扭曲著,肚子高碩如鼓,黑色的紋路從其上蔓延,誇張地蠕動著,似乎是要掙破母體而出。
許若蓮蒼白的臉皮抖得不成樣子,目光茫然,牙齒卻緊緊咬著下唇,鮮血淋漓而不儘知,她張大嘴巴,欲圖為自己掙幾分呼吸似的。
像洋洋與那個隔壁的厲鬼一般,黑氣洶湧,從她體下慢慢蜿蜒,她看起來就像一隻舞動著黑色觸手的怪物。
黑氣對裴宿很有敵意,在短短的幾秒間,不斷向她襲來,又被她用匕首倉促斬斷。
她咬了咬牙,丟出手中的那團糊狀物,眼看綠影身形一飄,她立刻厲聲喝道,“你敢逃跑我絕不會放過你!”
電梯鬼飄忽了一下,在空中抖來抖去。
“你個人類怎麼比鬼還陰魂不散!我是來找你玩的你要帶我乾什麼啊!”
“當然是幫忙啊!你沒看她快生了嗎!你都在醫院當那麼多年的鬼了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懂!”
又是一道黑氣掠過,她躲閃不及,肩膀一麻,立時覺得右臂失去了知覺。
“許姐,我是來幫你的,你看看我……”
她狼狽地躲閃了幾步,逼近了許若蓮,不顧瞬間暴漲的黑氣,隻能手足無措地先替她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許姐,你……你加油……你不能死,你說過我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你幫忙的,你不能食言……”
許若蓮依舊是猙獰著一張臉,紅絲爬滿的眼球朝她身上轉了轉,忽然張嘴,一口咬來。
裴宿眼疾手快,手一伸,一團綠東西就被塞進了她嘴裡。
“啊啊啊壞女人!好疼!好疼!我感覺她要吃掉我!”
“你怕什麼啊反正你都能再長出來!”
不知是不是疼痛有了支點,許若蓮掙紮的動作忽然平穩了很多,裴宿握著她的兩隻手,不讓她抓撓自己的肚子。她忽然發覺黑氣不再攻擊自己了。
而仔細看了幾眼,她才發現不對勁之處。
起先她以為是被強製孕育鬼胎的許若蓮也厲鬼化了,此時一看卻不然。她看起來依舊勉強維持著人類的形態,雖千瘡百孔支離破碎,卻依舊蒼白著臉,死死支撐。那洶湧的黑氣,在她的身體中遊走,卻似乎不與她的意識合一。
而且,她本以為蠕動的肚子也是黑氣在作祟,但當越來越多的黑紋湧上腹部後,那動靜反而被壓製了幾分,許若蓮的表情也趨於平靜。
裴宿忽然有了一個猜測,她看了看一直在旁邊哭得幽幽怨怨的綠東西,問道:
“咬你的是鬼嗎?”
它怒哼了一聲,“我現在不想理你了,壞女人!”
“你不說的話我就讓你看看我還能有多壞。”
眼看綠光隱隱,電梯鬼哇的一聲就喊了出來:
“不是!這個人類是被鬼附身了!”
裴宿放下手,其實她今天的額度也已經用完了,根本沒法生成楊柳出來,但電梯鬼顯然是屬於很好忽悠那一類。
隔壁的動靜她也聽不到,她不知道越風閒到底有沒有逮住那鬼嬰。
黑氣纏結,血管暴起的肚皮幾乎全被黑色覆蓋,許若蓮粗重的喘息也越發平穩,隻是臉色依舊蒼白著,眉頭緊皺。
忽然,她又是一聲喊叫,雙手掙紮得裴宿快要按不住,綠東西也大聲哼唧著,為當下的場景又添幾分恐怖感來。
裴宿凝眉,她的肚子又在瘋狂蠕動著,黑氣一層又一層覆蓋上去,許若蓮是要生了。
“我要……殺了所有人……殺了我……”
血淚從她眼中流出,血腥氣越來越重,許若蓮的臉皮抽動著,哭喊中帶上了幾分嗚咽,淒愴又可憐,令人毛骨悚然之時,卻又眼皮發酸,似乎生生要落下幾點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