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女人,焦棠依據輪廓能辨認出是白昭迎,暗歎原來她臉上乾乾淨淨時真的很美。男的清秀斯文,穿西裝戴眼鏡,如果不是出現在林西手上,她絕對認不出是他。
林西翻過照片背麵,雋秀的藍色圓珠筆寫著“九六年十二月三日白昭迎莫國誌”。
“莫國誌就是你?”焦棠抬眼覷他,並不十分意外。
林西將照片收回內袋中,慘笑道:“對。”
“你是第一號嫌疑人,你確定你不是凶手?”戚安冷靜下來,她的情緒化有時候是裝的,演慣了戲,她掂量得清什麼時候該抑揚,什麼時候該頓挫,如此才有人接得住戲。不過大部分時間她是被嚇的,她不是缺技能和膽魄,她缺的是事事安排好的助手。
林西緩緩搖頭,流露出悲切的神情。“我之所以隱姓埋名,就是怕一開始被當作凶手處理掉。玩家私自處理玩家,這種事經常發生。”
確實,若他一開始顯露“莫國誌”的身份,恐怕第一個被投票弄死的人就是他。幸好這批玩家還不太壞。
“你和白昭迎到底怎麼回事?”戚安借著了解案情,打聽陳年往事。
幾人重新圍坐下來,聽中年莫國誌回憶往昔——
九六年的二月份,留美精英莫國誌終於回到祖國,此時年紀正當二十八,年輕氣盛的他推拒了市醫院最好的職位,落足這座鋼鐵小鎮,在附屬醫院帶頭搞實驗基地。同年四月,他帶隊到第二鋼鐵廠開展健康講座,在這兒認識了廠方安排接待他們的白昭迎。
人往往會先被外貌吸引,進而才找到靈魂的默契。年輕的莫國誌也不例外,短暫的交流中,他迷失在白昭迎甜美的笑容與玲瓏的身段中,兩人談起了秘密戀愛。
因為莫國誌初來乍到,頂著海歸精英的名頭,動的又是老一輩的“蛋糕”,有許多雙眼睛緊緊盯著。加之,他的父母是高級知識分子,希望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因此他無法給白昭迎一個承諾,也不願意公開關係。
從始至終,白昭迎都表現十分得體、善解人意,不強求莫國誌娶她,甚至為了迎合莫家的要求,她自學起了英語。然而,兩人還是因為背景懸殊產生了隔閡,漸漸莫國誌被更年輕貌美的護士吸引,拖拖拉拉了一年左右,九七年的四月,兩人爭吵後分手。如果分手後再無瓜葛,莫國誌也不會因此事內疚一輩子……
五月份中旬,白昭迎突然找到他,說自己喜歡上另一個男人,和莫國誌很像,也是有知識底蘊的人,但是這個男人有些古怪的毛病。
說起此事,便要提及五月中旬還發生了另外一件事,即白昭迎與老鄉陸慶取消了訂魂。這件事鬨得廠裡皆知。莫國誌追問過白昭迎,她否認了這名古怪男人是陸慶,但具體姓名不便透露。
白昭迎表示,取消婚約一事成為她與新伴侶爭吵的矛頭,之後隻要懷疑白昭迎有外遇,男人便會毒打她,打的位置十分隱蔽,若不是她掀開衣服,莫國誌不敢相信白瓷的肌膚上竟然遍布醜陋的鞭痕。
莫國誌秉著不願意見到前女友過得不好的念頭,開導過白昭迎許多回,讓她離開新男友,或者讓男友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他甚至去過白昭迎的宿舍,與她深談過兩回,但白昭迎總是點頭稱好,至於分沒分,莫國誌猜應該是沒分成功。
莫國誌之所以深信有這樣一位男友存在,是因為最後一次他偷偷上白昭迎宿舍時,瞥見床底來不及收拾的垃圾袋裡,和用過的安全(T)套。作為醫生,他還是能夠分辨出成年男性的在裡麵留下的分泌物。
莫國誌當時在附屬醫院瞎忙了兩年多,並沒有大水花,於是九八年二月份,他像很多明智之人一樣,拋下了這座巨大腐朽的老古董,朝著新世紀更廣闊的平台奔跑而去。直到多年後,他偶然從小鎮出來的人患者口中得知,白昭迎死在了九八年,潔白如花的人零落成曆史車輪下的一抹泥灰。
本來想質疑神秘男友真實性的焦棠,聽完後暫且放下了疑慮,轉而說:“聽起來邏輯自洽,但照片可以偽裝,何況上麵的莫國誌與林哥你長得差距有點遠。”
中年的莫國誌眼睛裡裝滿渾濁的世故,滿臉油膩的氣質,身材也已變形,再加上絡腮胡,與照片中的翩翩公子風馬牛不相及。
林西感慨:“時間已過去二十一年,奈何桃花依舊,人麵全非。如果不信,可以隨我去鎮人民醫院查探究竟。”揭開麵具的他,連言行也變得溫文爾雅。
既然林西自信能查到東西,四人便半刻不停留,趕往鎮醫院。少了劉遠誌這個怕冷場高手在,一路上四人經常陷入沉默。車上,戚安難得收斂脾氣,出神地望著窗外,林西坐在她旁邊,顧自沉思。
齊鐸無聊隻能玩遊戲。他彆扭地側開頭,動作輕巧,小心挪開手臂,不碰觸隔壁打盹的腦袋瓜。腦袋的主人睡得很沉,秀氣鼻尖透出疲倦後沉睡的粗重氣息,長長發絲隨車身晃動,一下下磨蹭齊鐸的手背。
齊鐸頓了頓,盯著手背發呆,過去八年,他從沒如此親密地、平靜地碰觸過另外一個人,哪怕是發絲。這個新人總在打破他的規則,迫使他撿起作為人的體感。
鋼鐵城鎮無論何時何地都蒙著一股灰撲撲的死氣,何況是醫院這種與死亡打交道的地方,更是壓抑沉悶。林西輕車熟路地繞過低矮的住院部,朝門診大樓的側門進去,又爬上最高層三樓,徑自走至最裡麵的科室——精神心理科。科室名稱下麵掛著“華東區心理健康實驗基地”。
林西朝石灰白的小台子後麵坐著的護士,詢問:“莫醫生在嗎?”此時是九八年五月份,這兒還有莫國誌殘留的信息。
小護士露出兩顆虎牙,笑道:“莫國誌醫生嗎?他調走了。”
林西擰著兩道眉,問:“有他寫的病曆嗎?”他回頭朝其他人說:“醫院出來的病曆總不會作假吧。我和病曆上麵的筆跡一樣,是不是能證明自己?”
小護士卻無情說道:“患者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