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風大!”
疾風上前一步,擋住少年視線的同時,眼神示意追影上前,又仰頭朝那少年道:“舍弟風二。方才多謝少俠出手相助!”
“風大哥,風二哥!”
少年翻身下馬,拔出那正中野犬心口的銀槍擱在一旁,又朝兩人拱手道:“在下泉醴,今日有幸識得兩位……”
“泉醴?”
話沒說完,篝火邊的兩人倏而抬眸望來。
不等泉醴追問,姬珣大步上前,一邊上下打量,一邊拱手道:“少俠莫非就是近幾年名動青州,有著‘水中赤兔’之稱的平渡水師之首,泉小將軍?”
青州位於南、東兩州交界,毗鄰東海之故,前朝時便曾寇患成災。直至嘉順十五年,先太子朝榮親赴青州,招兵買船成立遠歸水師……
被識破身份,羞赧之外,泉小將軍臉上更多出幾分少年將軍灑脫之意,抱拳道:“兄台過譽,水中赤兔什麼的,兄弟們謬讚而已。”
“泉小將軍莫要妄自菲薄。”疾風擺擺手,正色道,“水中赤兔之名連我南州都有耳聞,泉小將軍實乃我輩楷模。”
“說起來,”餘光裡掠過泉醴的銀槍,姬珣眼裡浮出不解,“泉小將軍為何會隻身出現在此處?莫不是青州出了什麼事?”
“青州一切安好。”泉醴擺擺手,笑道,“我也並非隻身一人。”
他轉身遠眺寒煙路儘頭,伸手道:“看!人來了!”
幾人下意識順著他的手勢望去,但見開闊而平整的寒煙路儘頭揚起浮塵滾滾,兩岸煙柳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
不多時,悠悠旆旌伴著噠噠馬蹄穿過煙塵而來。
眾人眯眼細看。
原是一列浩浩蕩蕩進貢車隊。正中是四車包裹嚴實的貢品,左右是二三十名披甲帶刀的侍衛。
領軍之人……
赤色為底,鯤鵬為印,看清隊伍正前方的旗幟,姬珣目光一頓,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宋晞。
“不瞞諸位,我等今次是奉淮南王之命,護送貢品入京來了。”
泉醴收回目光,撞見幾人臉上訝異,笑道:“王府洗馬蘭措乃主使,在下隻是隨行護衛而已。”
姬珣身側,麵色蒼白的宋晞微微睜大雙眼,遙遙望著獵獵風中的淮南王府府旗,許久沒能發出聲音。
淮南王宋珝,先王胞弟,她的叔父……早聽聞改朝換代之際,淮南王便自請遷居青州,遠離朝堂,隻不成想,再聞故人消息,會如眼前。
“入京?”
覺出身後兩人的異常,疾風錯身讓出半步,眯眼望了望遙處,又轉向泉醴道:“泉將軍,風某若是沒記錯,青州與中州中間隻隔著東州,你們為何放著近路不走,卻要繞遠經南州?”
“風大哥所言不差。”泉醴輕一頷首,又道,“隻是風大哥有所不知,東州界內多山少雨,道路逶迤,山間時有盜匪出沒。而我平渡,如諸位所知,多善水,不善山。是以為保此行安全,王爺恩允我等繞南州,走水路進京。”
“原來如此。”
“泉將軍,這幾位是?”
話音未落,車馬聲臨近,一道渾如古鐘的問話聲遙遙傳來。
眾人抬起頭看,卻見車隊正前方的馬車上,一名玄色長袍的男子憑欄而立,神色間寫滿了謹慎與防範。
“蘭大人!”
泉醴朝他揮揮手,待他拾階而下,等不及人近前,錯身讓出身後,朗聲道:“容我介紹幾位朋友與你認識,風大哥,風二哥,和?”
“宋珣。”
不等泉醴開口,姬珣上前一步,一邊朝來人作揖,一邊道:“攜舍妹雲拂衣,見過蘭大人。”
“宋珣”兩字出口,宋晞微微一怔,原本蒼白的頰邊泛出些許笑意,提步走到他身側,行禮道:“蘭大人、泉將軍。”
“宋兄、雲姑娘!”
泉醴朝兩人各一抱拳,又轉向大步近前的蘭措,朗聲道:“蘭大人,你總怕在下帶錯路,這下好了,雲姑娘幾人都是南州人,由他幾個同行,總不會迷路。”
蘭措生得一副三角眼,八字眉,聞言微微一頓,不動聲色道:“幾位也是要去迢西驛站?”
“正是。”疾風輕一頷首,卻不多言。
眉心微微一擰,蘭措很快垂下目光,回禮道:“如此,有勞諸位。”
“出門在外,理當互相幫襯才是,隻盼蘭大人不嫌我等粗野才好。”
姬珣轉向疾風追影:“風大風二?”
“是!”
不等蘭措反應,疾風追影已“兵分兩路”,各自行動。
“泉小將軍,你再與我說說東海海寇之事……”
話多的追影走向同樣耿直的泉醴,興致勃勃問起海寇之事。
沉穩的疾風走向蘭措,彬彬有禮道:“蘭大人,若是不棄,不若讓小人來替大人趕車?”
蘭措:“……有勞。”
*
“……如此說來,豈非名不副實?”
“可不是?誰知那聲名在外的赤龍幫竟如此不中用……”
寒煙路上車緩馬慢。
性情相投之故,行出不多時,前方開路的追影和泉醴已經勾肩搭背,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意。
又小半個時辰,新月掛柳梢時,兩人終於瞧見茫茫曠野之中仿佛憑空出現的一排燈火。
直至近前,兩人才發現那看似懸空的燈火原是一排建在緩坡上的磚瓦房。
瓦房正前方正對著寒煙路方向是個獨立存在、古木雕鏤的門廊,形似一座牌坊。
門廊兩側各懸一盞燈籠,正中一方鬆木匾額,上方草書“迢西驛站”四字。
“此處便是迢西驛站?”
“快進去瞧瞧!”
兩人翻身下馬,大步越過門廊。
三兩燈火照出一方簡陋而開闊的庭院。左方馬廄,右方庫房,穿過庭院,雙層樓高的磚瓦房才施施露出真容。
“……風二哥,來日有機會,一定來我桃源村瞧瞧……我們村人傑地靈,村裡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
“一定!”
兩人將馬拴進馬廄,並肩走向大堂時,口中還在天南地北得胡侃。
“掌櫃的,快拿酒來!”
“夥計,五兩牛肉!”
“茶呢?”
“……”
大堂廊下,沒來得及入內,嗡嗡營營伴著鼎沸人聲呼嘯而至,兩人的步子倏地一頓。
“風二哥,我們沒來錯地方?”
泉醴訥訥開口。
追影的視線掠過堂中上下,聞言臉色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