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3289 字 7個月前

之前鐘宴笙故意絆倒了裴泓,攙扶摔得很重的裴泓起身的空檔,用餘光掃到了烏香丸存放的暗格。

就在老皇帝的手邊,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想必是為了方便隨時取用。

德王顯然並不知道老皇帝服用烏香丸的內情,見到老皇帝,示意身後的人將藥呈上來,熱淚汪汪:“父皇,您身子如何?可好些了?兒臣造訪各地名醫,以身試藥,著人煎服了此藥,父皇不妨試試?您龍體貴重,千萬不能有閃失啊!”

老皇帝的精神頭好了許多,見著倆人都帶藥來了,抬抬手示意田喜將藥擱在旁邊,拍了拍德王的手,臉色顯得格外慈祥:“朕好多了,老五和小十一有心了。”

許久未見老皇帝如此和顏悅色,德王的心裡好受多了。

鐘宴笙進宮之前,老皇帝對他就是這麼好的,鐘宴笙進宮後,他似乎就總是倒黴,跟那死太子冤魂不散似的。

他抓住機會,湊上去對老皇帝噓寒問暖。

老皇帝起初還有耐心回答兩句,看他車軲轆話來回轉,逐漸不耐煩,敷衍地又回答了幾句。

德王還沒察覺到老皇帝語氣不對,問候完老皇帝,又殷切地說起自己家裡的事:“父皇可想見見小皇孫?世子聽說您近來身子不好,一直鬨著想來看看您呢。”

他說的德王府的嫡長子,老皇帝的皇孫之一。

提到德王世子,老皇帝眼中的神光斂了斂,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看向鐘宴笙。

德王還在嘮嘮叨叨,不知不覺就把目的給禿嚕了出來:“世子也到定親的年紀了,兒臣還鬥膽想父皇為他賜個親,兒臣瞅著首輔家外孫女還不錯……”

“首輔家那個外孫女才七歲!”

老皇帝不耐煩地打斷了德王的話,轉頭叫:“小十一。”

鐘宴笙不敢瞄床頭的暗格,密密的眼睫蓋下來,藏住眼底的情緒:“陛下。”

寢殿內總是昏暗,以至於容易看錯人,這會兒四處的窗簾都被挑開了,甚至白日點起了蠟燭,格外明亮,光線勾勒出鐘宴笙安靜的側容,俊秀而柔美。

望著那張純然無辜的臉,老皇帝無聲鬆了口氣,朝他道:“過來,讓朕再仔細看看,朕前兩日精神不濟,還沒好好看過你。”

鐘宴笙聽話地走到床邊,為了避免被老皇帝又拉著手說話,他垂著眉眼,仿佛很害怕德王,故意把手全縮進了袖子裡,一副瑟縮的樣子。

不給拉。

見鐘宴笙害怕自己的模樣,德王眼底浮出幾分滿意的得意。

前些天因為得知鐘宴笙活著回來了,德王在府裡慪氣得不行,最終在幕僚們的安撫之下,自我推導出個結論:這冒牌貨瞧著弱不禁風的傻樣,能親自涉險進山匪老巢?

肯定是靠著那張頗有姿色的臉,求著定王幫忙剿匪的。

他那個死得早的太子大哥還活著的時候,那真真是天神下凡似的,光芒萬丈,無人能及,若不是被逼瘋了,想不開逼宮,皇位也

輪不著他。

若是說句真心話,德王還是頗為敬畏那位接觸不多的太子哥哥的。

但都過去快十九年了,很遙遠了。

管這冒牌貨長得像誰,在他麵前,不還是得畏首畏尾?

老皇帝本來還想拉著鐘宴笙的手說話,見他不伸出手,也不能伸進他袖子裡給他拽出來,有點不太皇家體麵。

老人遺憾放棄了抓著手談心的方式,打量著床邊身形修長的少年,笑道:“少年人就是長得快,朕記得剛把你找回來時,還是矮矮的一小點,現在已經抽條一截了。等過了年,便十九了罷?”

鐘宴笙乖乖應聲:“是的,陛下。”

“十九歲,也不小了。”

鐘宴笙不太明白他說這個做什麼,眨了眨眼。

“看你五哥,十九歲時,孩子都出生了。”

老皇帝拍了拍德王的肩膀,慈祥和善的態度,如同一個在說家常的老父親:“知慕少艾,小十一可有什麼傾心之人?”

不是德王在暗戳戳求老皇帝給他兒子賜婚嗎?話題怎麼跑他身上來了?

鐘宴笙頭皮微微一麻。

他父親十九歲時抗婚不從,選擇了他的母親,老皇帝是受到德王提到世子婚事的啟發,想測試他嗎?

果不其然,老皇帝接著道:“若是有,便告訴朕,朕為你做主。”

德王見老皇帝不關心自己兒子的婚事,反而來關心鐘宴笙,不滿地撇了撇嘴。

你還有臉撇嘴!

你把火燒我身上來了!

鐘宴笙心裡絕望,好想捶他一拳,袖子裡的拳頭都硬了,喉間微微發哽:“兒臣……暫時沒有這個心思。”

“這怎麼成?”老皇帝的表情不太讚同,“男兒先成家後立業,朕老了,也怕見不到你成家立業那一日。”

德王忍不住插嘴:“父皇,世子的親事……”

老皇帝微笑著打斷他:“老五,讓德王妃看看京中可有適齡的女兒家,小十一也該準備擇親了。”

德王鬱悶得不行,一臉憋屈地應了聲:“兒臣知道了。”

他們話趕話的,鐘宴笙完全沒有插嘴拒絕的機會,後背冷汗都冒出來了。

擇親?

蕭弄要是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半夜就領著人殺進宮裡來!

老皇帝看起來語氣溫和,但態度強硬,根本不留任何商量的餘地,鐘宴笙試圖插嘴拒絕了兩次,都被老皇帝輕描淡寫擋了回來,心底漸漸升起焦急。

他和蕭弄身上的東西都是老皇帝握在手裡的把柄,可不能衝動。

鐘宴笙已經不想待在這個藥味衝得腦子發昏的寢殿了,拒絕失敗,便想先回明暉殿,給蕭弄遞個信,免得他亂來。

哪知道老皇帝服了烏香丸,身體和心情都輕飄飄的,扣著鐘宴笙和德王,精神奕奕地聊了一下午,還把倆人留下來用飯,席間繼續叮囑德王讓德王妃幫忙挑選適齡的貴女千金。

德王勉強笑著應了,用

完飯滿臉彆扭地離開了養心殿。

鐘宴笙本來想跟他走,又被老皇帝叫住:“小十一,隨朕來書房。”

鐘宴笙隻得轉過腳步,跟著老皇帝去了書房。

老皇帝身子好的時候,能看看奏章,身子不好的時候,事情就都是交給內閣與幾個王爺協商處理,處理完的奏本都會送過來。

翻開一個奏本,老皇帝歎了口氣:“朕老眼昏花,已經看不清了。小十一,給朕念念。”

鐘宴笙抿抿唇,不敢暴露出心底的焦急,接過奏本,看了一眼,眼皮跳了一下。

是都察院的禦史彈劾蕭弄的奏本。

禦史彈劾蕭弄,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自從蕭弄少年成名,都察院在蕭弄身上貢獻出的奏本就開始增加,尤其去年開始,蕭弄頻繁回京,他的行事作風又不講規矩,強勢又乖張,彈劾蕭弄的奏本立刻翻了好幾倍,不過每次都被老皇帝壓下不談。

老皇帝一壓,禦史們就愈發覺得老皇帝是在包庇蕭弄,彈劾得越發的起勁。

鐘宴笙掃了眼上麵的內容,心裡有點生氣,低低將奏本上的內容都念了出來。

奏本上罵蕭弄不交兵權,狼子野心。

老皇帝閉目靠在椅背上,聽著鐘宴笙念完,才睜開眼,眼窩深陷,盯著鐘宴笙:“念下一本。”

鐘宴笙打開下一本奏本,還是彈劾蕭弄的。

他的手指頓了頓,心底湧過奇怪的感覺。

這麼巧?還是,老皇帝故意的?

他又低低念起來:“臣見定王蕭弄,擅權專政,囂張跋扈,終成逆賊,乃國之大害,人神共憤,臣日夜惶恐,求陛下早除逆害……”

真好笑。

要不是他哥哥守在邊關,蠻人早就打到京城來了,這群人還能閒著在家寫這種東西,對蕭弄口誅筆伐?

“小十一。”老皇帝微微笑著,突然出聲,“你覺得這些彈劾的奏本寫得是對是錯?”

鐘宴笙心底一驚,極力掩飾住眼底的怒氣,就算是裝的,他也不想符合這些奏本的話,但也不能暴露出真實的想法,便道:“兒臣不知。”

“哦?”老皇帝覺得有意思,“奏本裡寫得如此清晰,為什麼不知?”

鐘宴笙眨了眨眼,緩緩道:“是對是錯,不是兒臣說的算,也不是這些都察院的禦史說的算,而是由陛下來評判的,陛下說是對的便是對的,陛下說是錯的,那就是錯的。”

這句話極大的取悅了老皇帝。

老皇帝驟然大笑出聲,他聲音蒼老,笑起來時也因為嗓子的沙啞,沒有那麼爽朗豪邁,反倒像某種老鴰子,有些讓人發滲。

笑夠了,老皇帝才道:“小十一,你覺得定王如何?”

回到京城後,霍雙向老皇帝彙報了兩個多月來鐘宴笙與蕭弄的“惡劣”相處。

但這老東西果然沒那麼容易消除懷疑。

鐘宴笙從來不敢對上老皇帝的眼睛。

那雙眼睛不像

尋常老人家一樣慈和,灰蒙蒙的瞳仁下是精明的算計與陰沉沉的盯視,像條陰冷的毒蛇。

從見老皇帝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有種小動物的直覺,感到恐懼,渾身不適。

可是現在書房裡隻有他和老皇帝,鐘宴笙不得不在現在硬著頭皮,對上老皇帝的眼睛,烏黑的瞳仁清澈分明,有種天然的、不加掩飾的真誠感:“兒臣覺得,他脾氣不好,很壞。”

鐘宴笙知道以他的段位,對上老皇帝的眼睛說謊,是很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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