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過於震撼而掉下去的聲音驚醒了蕭弄,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
外麵那幾個廢物,回頭就打一頓。
嘖……這小雀兒有點手段,挺會迷惑人。
蕭弄略微坐直了點,懷疑自己是快被頭疾逼得失心瘋了。
鐘宴笙不是小氣巴巴的人,沒有真生氣的時候非常好哄,聽到蕭弄道歉,便原諒了他,又覺得這個哥哥是可以要的了。
隻是氣氛剛緩和一點,麵前的人唇線又突然抿直,他敏感地察覺到蕭弄的不悅,沒忍住小小聲問:“哥哥,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哪有人這麼直接問的。
蕭弄還沒回答,就看到身前清瘦單薄的少年低下腦袋,自言自語似的輕聲說:“我知道你肯定很不喜歡我,但我和你一樣,也是身不由己呀。”
話落到蕭弄耳中,變了番意思。
他的眉梢慢慢揚起:“你不是自願的?”
鐘宴笙得到回應,使勁點頭:“當然不是!”
又不是他故意想被抱錯的,現在知道真相了,他也在努力想挽救啊。
蕭弄的視線有些模糊,眯著眼,在那張昏暗中也顯得昳麗惹眼的麵容上停留了幾瞬。
這小孩兒生得這麼副容貌,若是沒有自保能力,被有心之人覬覦利用太正常了。
那些個世家豪族還是那麼喜歡逼良為娼啊。
鐘宴笙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心中鬆了口氣。
太好了,磕磕巴巴的,好歹是把他的意思透露出來了。
他再努力努力,讓對方相信,他無意於爭搶侯府世子的位子,也願意離開就好。
一個被強迫來勾引自己的小美人固然可憐,但蕭弄不是善心泛濫的人。
鐘宴笙的氣息,能讓困擾了他十幾年的頭疾舒緩些許,換旁人可能會如獲至寶,但蕭弄枕戈待旦、活在陰謀陽謀中多年,深感看著越是美好無害的東西,越該警惕,以免沉迷進去產生依賴,墜入深淵。
畢竟這種存在,隻會讓人產生軟肋。
因此在鐘宴笙想起做正事,剛想開口問他要不要按按頭時,蕭弄半靠在床上,揚揚下巴,淡淡吩咐:“待著,彆動。”
鐘宴笙隻是站在床頭,身上的氣息漫過來,也能很好地緩解頭疾帶來的痛苦了。
是不能沉迷,不過偶爾用一用也無妨。
左右他也不會讓人發現這小孩兒還有這種作用。
見蕭弄撥了撥眼上的白紗,重新遮住露出的那隻眼,鐘宴笙乖乖閉上嘴。
床上的人中衣散亂,長發也沒梳理,渾身都籠罩著一股疲乏懶倦感,這時候不適合談家裡的事,會惹人心煩的。
不急,要有耐心。
就是屋裡太暗了。
站了一會兒後,鐘宴笙有點耐不住了。
鐘宴笙平時是朵陰暗的小蘑菇,縮在屋裡不大喜歡動彈,但他更不喜歡這麼暗的環境,乾站著也無聊,探頭瞅了眼窗戶上罩著的黑布,發表一點小小的建議:“哥哥,你想不想跟我做點有趣的事?”
跟他做有趣的事?
蕭弄睜開眼,心裡了悟。
開始勾引他了。
嗅著近處若有似無的淡淡馨香,蕭弄的心情略微好了些,難得有了幾分興致,想看看這小孩兒是怎麼勾引人的,靠在床畔托著腦袋,白紗掩映下的俊美容顏在暗處顯得妖異:“哦?”
下一刻,便見麵前的少年眼睛亮亮的:“我們出去轉轉吧?我過來的時候出了太陽,天色很好,昨天的花園好大,轉一轉說不定能緩解你的頭疼。”
而且他看書上說,長期待在昏暗的屋內,會影響到心境,導致性情古怪,得多曬曬太陽。
鐘宴笙悄咪咪想,哥哥看起來很需要太陽曬曬。
蕭弄保持著好整以暇的姿態,沉默了幾瞬。
鐘宴笙沒等到答複,以為自己又不小心惹到了他,聲音弱下來:“哥哥?”
蕭弄麵不改色:“……可以。”
鐘宴笙便開開心心地去將旁邊的輪椅推過來:“哥哥,要我扶你上來嗎?”
嘰嘰喳喳的,一口一個哥哥,叫得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蕭弄瞥他一眼,略略坐直了身體,鬆鬆垮垮的裡衣散開,緊實的胸膛若隱若現,在幽暗的光線裡,薄薄的肌肉線條流暢地一路向下,充斥著力量感與美感。
鐘宴笙注意到了,盯了片刻,伸手過去。
喔?這回是該到正題了。
蕭弄眉毛揚了下,停下動作,等著小美人投懷送抱。
鐘宴笙伸出手,仔仔細細幫蕭弄掩好了裡衣,遮得嚴嚴實實的,還將散落在床尾的外袍拉過來,非常妥帖地披到他身上,嚴肅叮囑:“哥哥,好好穿著衣裳,不要著涼了。”
蕭弄:“……”
蕭弄沒要鐘宴笙扶,手臂一撐,動作流暢地坐到了輪椅上。
鐘宴笙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心裡既愧疚又敬佩。
愧疚於真少爺若是能在侯府,腿或許不會變成這樣,敬佩於他身殘誌堅,哪怕都這樣了,依舊能如此自如。
地上全是砸碎的瓷片和滾落的擺件,鐘宴笙跑過去先清出條路,才回來推輪椅:“哥哥,我推你出去。”
欲擒故縱麼。
蕭弄帶著點說不出的不爽,冷漠地應了聲:“嗯。”
屋外陽光正盛,從昏暗的房間一出來,白晃晃的一片,鐘宴笙不防被刺了下眼,下意識閉上眼睛,伸手擋在蕭弄眼前。
暖融融的香氣突然湊近了鼻端,蕭弄支肘托腮懶散地靠著輪椅,看著擋在眼前的細長手指,撩了下眼皮。
指尖和虎口沒有一點繭子,細皮嫩肉的,恐怕連刀都沒握過。
鐘宴笙做完下意識的動作,想起蕭弄眼上覆著條薄紗,不會被光刺到,又自然地收回手,什麼都沒說,推著輪椅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