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宴笙:“?”
“摸我。”蕭弄提出條件,“就說。”
鐘宴笙實在不明白蕭弄為什麼能跟踏雪一隻大貓貓較勁。
好在中年女子沒聽懂蕭弄的聲音,鐘宴笙紅著臉飛快摸了下他的肚子:“快說。”
方才摸踏雪時,手法那麼細致,揉來弄去好一會兒呢。
蕭弄對他的敷衍不太滿意,不過還是開口翻譯了:“他們在,駁斥你姑母。”
姑母在被欺負?
鐘宴笙本來還顧忌著該不該進去,一聽這話,小臉一沉,立刻掀簾子跨了進去。
蕭弄按著腰間的劍,默不作聲地跟上。
踏雪也昂首挺胸啪嗒啪嗒跟上。
蠻人議事可不像大雍開朝會,大臣們就算吵得臉紅脖子粗也不會動手,這會兒大帳裡的人正互罵互丟著東西,眼見著就要拔刀子了,大帳裡正混亂一片,鐘宴笙帶著身後兩個極具威脅性的跟班一進來,周圍霎時一靜,紛紛看了過來。
裴玥和一年臉色蒼白的男人坐在最中間,見到鐘宴笙突然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淩厲的眉目頓時柔和了幾分:“迢迢?你怎麼過來了。”
兩座的人看起來都是敖漢部落的貴族,鐘宴笙抿了抿唇:“姑母,他們是不是在欺負你?”
聽到他的話,裴玥露出了笑意:“姑母怎麼會被欺負。”
說完,拍了拍手,冷冷地用蒙語說了句什麼。
大帳裡看起來支持裴玥的人更多,立刻有人附和,之前還在拍案的幾個貴族憋了一下,便青著臉站起來,麵沉如水地往外走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痛恨這個壓在頭頂的漢女,而鐘宴笙看起來又和這個中原公主很親近的樣子,一個貴族往外走的時候,冷不丁突然朝著鐘宴笙抓去。
隻是他的手還沒碰到鐘宴笙的衣服,眾人眼前一花,就聽到清脆的哢吧一聲,那個貴族慘烈的痛叫起來,蕭弄麵無表情地折彎了他的手,踏雪也吼著狠狠在他腿上咬了一口。
大帳裡霎時又混亂了起來,跟在那個貴族身後的人紛紛拔刀,大喊著放手。
當著所有人的麵,蕭弄不僅沒放手,反倒一伸手,抓過那人另一隻手,眼也不眨地反向一折。
又是一道讓人毛骨悚然的哢吧聲。
裴玥身邊臉色蒼白的男子直接一翻白眼,砰地暈倒過去。
蠻人在馬背上長大,大部分貴族也是族中的勇士,被蕭弄抓在手裡的那人就是一位,卻在蕭弄手上毫無反抗之力,被死死壓製著。
周圍好幾個人白了臉色,連退幾步,忌憚不已,看出鐘宴笙和蕭弄的眉目輪廓更似漢人,用蹩腳的漢話問:“你……是什麼人!”
鐘宴笙從蕭弄出手後就閉上眼睛了,聽到這句問,還以為蕭弄不會回答,哪知道蕭弄抬起下巴,隱隱有幾分自傲地回答:“我是他花了六十萬……”
鐘宴笙差點昏過去,飛快伸手,猛地一把捂住了蕭弄的嘴,打斷他的話:“……他是我的貼身護衛。”
見那個武藝高強恐怖莫測的中原人竟然沒有反抗,一群貴族連帶著看鐘宴笙也多了幾分忌憚。
直到這會兒,裴玥才開了口:“都出去,回頭我會叫人給巴雅爾送藥。”
被蕭弄活生生擰斷手的那個貴族已經昏死過去了,目睹了蕭弄狠厲的動作,其他人哪還敢吭聲,緩緩退了出去。
蕭弄鬆開了手裡的人,踏雪趁機把這人的另一隻腿也咬了一口。
鐘宴笙有點哀愁。
回去得給踏雪擦擦嘴、漱漱口了。
閒雜人等都退出去了,鐘宴笙才急著問:“姑母,發生什麼事了?”
裴玥也不隱瞞:“和碩特與阿魯科兩個大部落聯合十數個小部落,花了快兩月也沒能將漠北啃下來,想要遊說敖漢部落隨同出兵。”
裴玥阻止不了其他部落,但肯定是不允許敖漢部落參與侵略大雍的,兩個大部落的首領也明白,私底下派了使者來偷偷鼓動對裴玥掌權不滿的貴族。
鐘宴笙也不是湊巧撞上的,這些貴族鬨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鐘宴笙擰起眉:“姑母,千萬不能讓敖漢部落攪進去。”
裴玥還以為他是知道什麼秘密:“嗯?”
鐘宴笙認真道:“那些部落都會敗在哥哥手裡的。”
裴玥一時滋味複雜極了,又有些好笑:“迢迢,就這麼信任定王啊?”
鐘宴笙嗯嗯點頭。
蕭弄犬齒發癢,有點想咬他一口。
裴玥對鐘宴笙無奈極了,擺擺手:“放心,姑母絕不會出兵攻打大雍的,那些個人的話也動搖不了什麼,隻是吵了些。”
如今裴玥的地位已經不可撼動,那些貴族再怎麼不滿也沒用。
鐘宴笙鬆了口氣,好奇地看了眼暈在裴玥身邊的人:“這是……”
裴玥十分平靜:“算是你姑父吧,身子有些弱,不用搭理。”
鐘宴笙哦了聲,聽她的沒在意:“姑母,哥哥還要泡幾日藥浴呀?”
蕭弄現在傻兮兮的,方才差點就說漏嘴了。
黑甲軍那邊也都在等著蕭弄回去。
而且蕭弄泡藥浴時頭疼得厲害,鐘宴笙開始心急了。
裴玥聽出他的急切,思忖了下:“有你在他身邊配合的話,應當很快,少則十日,多則半月,今日隻是個開始,越往後,他的反應會越強烈,也會慢慢清醒過來。”
裴玥斷得很準。
往後幾日,蕭弄的頭痛越來越劇烈了,痛得厲害的時候,就死死將鐘宴笙揉進懷裡,揉得鐘宴笙都有些疼了,伸手去摸蕭弄的頭,就發現他連頭發都濕透了。
但他始終沒有吭出過聲。
樓清棠說過,蕭弄十分耐痛,哪怕快痛死了也不會吭一聲,並嗤笑定王殿下的麵子大過天。
可是鐘宴笙感覺,蕭弄不是為了麵子。
蕭弄是黑甲軍的軍心所在,是被所有人都盯著的大雍異姓王,不能叫痛,更不能露出軟弱的一麵。
十六歲的少年蕭弄踏出京城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隨著猛烈的頭疼而來的,是蕭弄逐漸清醒的意識。
鐘宴笙心裡矛盾極了,既想讓蕭弄清醒過來,拔除蠱蟲,又緊張忐忑,躲躲閃閃的,有一點點害怕麵對清醒的蕭弄。
拔除蠱蟲徹底清醒的蕭弄,會覺得那些喜愛隻是大夢一場嗎?
第十一日時,隱藏在蕭弄體內多年的蠱蟲終於被勾了出來,一個微微的黑點出現在他肩上,在皮膚下動了幾下後,就沒了動靜。
後麵這幾日,裴玥和樓清棠都輪流來守著倆人泡藥浴,若是裴玥有空,就一起來看著,見狀,裴玥和樓清棠同時肩膀一鬆:“這方法是有效的,蠱蟲已經失去了活性,對定王殿下也沒什麼影響了,隻是還不能取出來,還需再用藥浴幾日。”
極度的疼痛之下,蕭弄靠在鐘宴笙身上,已經半昏迷了過去,鐘宴笙擦了擦蕭弄額上的汗,手一放下,就對上了蕭弄微微半睜的深藍眸色。
他的手一頓,微微僵了下,結結巴巴叫:“哥哥?”
之前忍耐疼痛已經花掉了所有精力,蕭弄眼皮一眨,又放心地昏沉了過去。
這一昏睡極沉,直到晚上也沒醒來。
鐘宴笙不敢離開他身邊,陪著他睡了一個白天,又睡到晚上,醒來見蕭弄還是沒醒,發著呆看了會兒他格外英俊的臉龐,抿著唇輕手輕腳下了床,穿好袍子走了出去。
趴在床邊的踏雪見他出去,邁動四肢叼著尾巴噠噠噠跟上。
部落夜裡極冷,一陣砭骨寒風吹到臉上,鐘宴笙把臉往毛領裡縮了縮,往部族附近的湖邊走去。
冬日裡湖水封凍,在璀璨的星光下,仿佛一塊嵌在雪域上的藍寶石,鐘宴笙聽姑母說,等到了夏日,這片湖水就是藍色的。
他慢吞吞地在湖邊坐下,不知道是附近哪個氈包裡的牧民們還沒休息,笑鬨聲不時傳過來,反襯得這邊愈發幽靜。
踏雪拱了拱鐘宴笙,趴到他身邊,灰藍色的獸瞳盯著他,低低嗷了聲。
鐘宴笙手很冷,把手伸到踏雪暖烘烘的長毛裡取暖,喃喃問:“踏雪,要是蕭弄不喜歡我了,你能幫我咬他嗎?”
踏雪又叫了一聲,像是答應了。
一陣柔和渾厚的樂聲忽然響了起來,大約是方才那些人奏起了樂,充斥著這個草原上民族的獨特色彩,悠揚而綿長。
鐘宴笙這幾日在部落裡聽過,那是種叫潮爾的樂器,長得和中原的笛子很像。
他聽著幽幽的長調,心裡愈發空寂,仰頭一望,便見星垂平野,滿天星河浩渺無垠,璀璨而盛大。
夜風從不遠處的冰湖上吹來,拂動著他柔軟的額發。
鐘宴笙被吹得腦袋冰冰涼涼的,遲鈍地想起來,忘記戴姑母給他的帽子了。
蕭弄明日應當能醒來吧,沒有了蠱毒的影響,會怎麼看他?
雖然嘴上說著把蕭弄鎖起來,可是他好像下不了手。
他的出生已經鎖住蕭弄許多年了。
他年紀太輕,哪怕這大半年經曆了很多,也禁不住會胡思亂想,心裡亂糟糟的,腦袋上忽然一熱,身上也披來一件狐裘。
隨即就被人貼著背抱住了,貼來一片清冷的暖意。
鐘宴笙一怔,瞬間僵硬得不敢回頭。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麼不睡覺?”
鐘宴笙腦子裡正亂著,一聽他開口,就更緊張了,脫口而出:“你、你醒了?哥……定王,殿下?”
身後又是一陣沉默。
隨即他被抱得緊了許多,蕭弄低沉鬱麗的嗓音滑過耳畔,微微發啞:“迢迢,不要哥哥了嗎?”
作者有話說:
瞎弄:謝邀,剛清醒,一覺醒來被老婆拋棄了,考慮一下怎麼鎖起來教訓:)
寶寶,你是個毛絨小鳥玩具,按一下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