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能不能彆瞎吹了!
鐘宴笙自小喜丹青,但他做事總是慢慢吞吞的,作畫尤其慢,畫得不多,除了那兩幅賣出去的畫,其他都是畫出來自娛自樂,有教書的先生和家裡人誇幾句,就很高興了。
哪被人當麵這麼胡吹過。
若不是怕被蕭弄逮住,他現在恨不得跳上去,奪過那幅畫拔腿就跑。
蕭弄抱臂倚在書架上,聽著其他人天花亂墜地誇著,神色頗為愉悅,見鐘宴笙呆呆的沒什麼反應,眼眸微眯:“鐘小世子怎麼不說話,你覺得本王的這副畫如何?”
鐘宴笙的臉皮薄得堪比一張紙,輕輕一戳就破,哪能像其他人那樣,對著自己的畫胡吹。
自己吹自己,他斷斷是做不出的。
他噎了會兒,語氣乾巴巴的:“回殿下,小臣覺得,這幅畫,比起大家之作,還是,尚且有許多不足之處……”
“哦?”蕭弄聲調微揚,“說說,何處不足。”
鐘宴笙努力想了想,認真回答:“還有些稚嫩,不如大家之作成熟豐滿、圓融從容。”
“是嗎,”蕭弄嘴角挑出個不太分明的笑,意味似深長,“本王瞧著,倒是喜歡得緊。”
鐘宴笙啞巴了一下,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害怕。
定王殿下居然,喜歡他的畫?
蕭聞瀾眼看鐘宴笙的聲音越來越小,可憐巴巴的,憐香惜玉的心又泛濫了起來,忍不住幫他攬話:“哥,這是誰送你的畫啊?怎麼從沒見過,連個章子都沒印。”
蕭弄眸色涼涼地看他一眼,慢慢道:“前段時日,本王的院子裡飛來了隻小雀兒。”
大夥兒立即噤聲,安靜聽蕭弄說話。
“是隻漂亮又膽小的小雀兒,本王養了幾日,突然飛走了。”
鐘宴笙聽前一句還有些發蒙,聽到後麵這一句
,才反應過來,蕭弄口中的“小雀兒”指的什麼,耳垂紅得快滴血了。
其他人卻沒聽懂。
蕭聞瀾代表蒙蒙的眾人發出疑問:“那,堂兄,這幅畫跟您院中來的那隻鳥的關係是?”
蕭弄的眸光轉到旁邊的寒梅棲鳥圖上,指尖落在畫上,修長的手指緩緩在中間那隻圓滾滾的鳥雀身上摩挲了幾下,語氣不鹹不淡:“那隻沒良心的小雀兒飛走前,銜來了這幅畫。”
小雀兒本雀兒活像被突然捏了下不存在的翅膀,不敢吱聲。
大夥兒聽完這玄奇的經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倒是有個之前一直沒說話的青衣青年忽然疑惑地自言自語:“這幅畫……”
他一開口,包括蕭弄在內,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鐘宴笙瞅著他,感覺有些眼熟,片晌才認出,這是之前在大街上遇到蕭弄時,蕭聞瀾緊張得拿扇子一直戳的那位,後麵去了九香樓,這人還幫他在孟棋平那裡解圍過。
“呃……”突然被蕭弄那雙異於常人顏色的眼睛盯上,青衣青年臉色發僵,不是很確定地開口,“殿下,在下瞧著,這幅畫的筆觸和風格,像是‘春鬆先生’所作。”
鐘宴笙:“……”
怎麼還有人見過他的畫啊!!!
蕭弄輕輕哦了聲:“春鬆先生?”
“是,在下去歲隨母親下金陵拜會姑母時,隨姑父見舊友,見過那位家中收藏的春鬆先生畫作,因風格筆觸很有特點,便記得清楚。”
青衣青年壯著膽子說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望向戴著帷帽縮向人群後麵的鐘宴笙:“據說春鬆先生出身姑蘇,我記得鐘小世子是從那邊過來的,應當也聽說過吧?”
鐘宴笙死也沒想到這也能繞到他身上,傻了幾瞬,艱澀開口:“聽說過。”
蕭弄的嘴角勾了勾:“本王竟不知道,這幅畫出自春鬆先生之手。”
鐘宴笙絕望地閉了閉眼。
“既然都是出身姑蘇。”
蕭弄邊慢慢開口,邊往前跨了一步,向著鐘宴笙邁步走去。
他進一步,邊上其他人立刻倒退三尺,隻剩鐘宴笙孤零零地留在原地,眼前一暗,被籠罩在高大的陰影下:“想必小世子對春鬆先生頗有了解。”
鐘宴笙好想把那位青衣公子的腦袋也擰下來當球踢。
“我也不太清楚,”心慌之中,鐘宴笙突然靈機一動,“但我聽說……春鬆先生是個老頭。”
蕭弄一頓,似笑非笑重複:“老頭?”
鐘宴笙咬咬牙,堅定道:“老頭。”
不能讓蕭弄知道春鬆先生就是迢迢,定王顯然對他有了些興趣,若是坐實了迢迢出身姑蘇,他也是姑蘇來的,也太巧了,定王說不定會派人調查他。
淮安侯府舉家回京的時間尚淺,蕭弄就算想查他也查不出什麼,但要是去姑蘇查,就完蛋了。
倒不如說春鬆先生是個老頭,畫是迢迢買的,打消蕭弄的興趣。
果然
,蕭弄隻是露出個看不出意味的笑,收回視線,沒有再追問什麼。()
鐘宴笙悄悄鬆了口氣,深沉地覺得,自己這一步棋,走得真是太正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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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天衣無縫,完美無缺!
心剛放下來,就見蕭弄回身抬手去收畫,寬鬆的袖子往下滑落,左手黑色的箭袖之上,赫然纏繞著一條鮮紅的額帶,豔豔灼目。
是他的抹額。
那天晚上捆在他雙腕上,隔日被他丟在地上,不敢多看一眼的紅抹額。
雙腕上被困縛的感覺似乎又冒了出來,鐘宴笙腦瓜子嗡嗡的。
頸側的牙印已經夠不體麵了,這種東西,定王殿下怎麼還留著纏在手腕上?
是打定主意要找他算賬的意思嗎?
鐘宴笙這一刻是當真扛不住了,感覺這長柳彆院是一瞬都不能多留了,心裡慌慌的:“殿下,小臣忽然想起家中還有要事,恐怕得先走一步了。”
蕭弄盯著他,深藍色的眼底看不出神色,卻極具壓迫力:“想回去?”
鐘宴笙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那棵將斷未斷的樹枝上,顫顫巍巍的,生怕蕭弄會扣下他:“……嗯。”
“好。”出乎意料的,蕭弄鬆了口,緊接著又道,“何日來定王府?”
鐘宴笙差點忘記這茬了。
他偷偷瞄了眼周圍神色各異的十幾人,心想,反正大夥兒一起登門道歉,他應該不會很顯眼。
嗯,不會。
想著,心落回原地,猶豫著道:“等殿下方便的時候吧。”
蕭弄笑了:“本王隨時方便。”
他一笑,眾人就發毛,見鐘宴笙竟似在跟定王殿下商量下次見麵的日子,紛紛敬佩不已。
勇士啊,見到定王殿下不跑,還想著登門拜訪。
鐘宴笙沒察覺到氣氛的奇怪,猶豫了會兒:“那就再過兩日吧。”
“可以。”
蕭弄還算滿意地點了下頭,拍了拍手。
轆轆的聲音隨即傳來,外頭的暗衛推來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輪椅。
鐘宴笙望著那個輪椅,想起自己數次暗暗感歎過蕭弄身殘誌堅,臊得厲害。
不過,現在定王殿下也不需要輪椅,推這個過來做什麼?
正奇怪著,鐘宴笙就聽蕭弄道:“坐。”
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鐘宴笙遲疑著聽話坐到輪椅上,人還是蒙的。
同一個輪椅,蕭弄坐在上麵時氣定神閒的,哪怕是仰頭看人也如居高臨下的俯視。
鐘宴笙坐上去,就顯得小小一個,可憐可愛。
不知道該說這小孩兒乖還是不乖?
蕭弄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送鐘小世子離開。”
鐘宴笙滿頭霧水地被人推著走了,其他人連忙有樣學樣,找理由告辭。
蕭聞瀾生怕人都走了,蕭弄就該教訓自己了,混在人群裡,偷偷摸摸跟著離開。
今日若不是下麵人來急
() 報,說蕭聞瀾帶著人去關踏雪的院子裡胡鬨,蕭弄也不會回長柳彆院。
陰差陽錯地又見到了鐘宴笙,蕭弄決定這次放過蕭聞瀾一馬。
他倚在門邊,望著戴著帷帽的少年被推走,輕輕摩挲了下腕上的額帶。
旁邊的兩個暗衛從蕭弄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了點不一般,等人都走了,才開口:“主子,您懷疑那位淮安侯府世子是迢迢小公子?”
蕭弄不置可否:“備馬車。”
“是!主子要去哪兒?”
“大理寺。”
沛國公連續找老皇帝哭了兩天,國公夫人今天一早還去了宮裡,見了孟棋平的姨母哭訴。
老皇帝大概是被輪番哭煩了,幾個時辰前才下了詔令,讓蕭弄去大理寺,配合大理寺官員的審查。
鐘宴笙名頭上的父親淮安侯調任回京,頂的就是大理寺少卿的職。
淮安侯府的信報至少要晚上才能呈上來,蕭弄決定先去會會淮安侯。
陛下雖然命大理寺審查一番蕭弄,但大理寺的官員們琢磨著陛下那個不在意的語氣,猜到陛下大概沒想為沛國公做主,甚至是要護著蕭弄的,就是表麵功夫糊弄下孟家。
定王殿下又是個恐怖的存在,他們哪兒敢派人去扣押蕭弄,焦慮了一天該怎麼去定王府賠笑。
沒想到將近酉時,定王殿下親自來了。
大理寺頓時人仰馬翻。
淮安侯正埋首案前,翻閱著卷宗,聽到消息,還沒來得及從書案上抬起頭來,定王殿下人已經到他麵前了。
大紅蟒袍,行走如風,站定在他案前時,目光卻倏然落在一角,眼神深幽晦暗。
淮安侯從未跟這位大雍有名的煞神正麵打過交道,見蕭弄來了大理寺,徑直朝自己而來,心裡一沉,麵上不顯,立刻起身相迎:“不知定王殿下駕臨,有失遠迎,定王殿下可是為……殿下?”
蕭弄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目光直直落在淮安侯擱在一旁的田黃石章上,突然彎身,一把拿起,放在手裡,眯起了眼,對著光仔細打量了下料子和成色,緩緩摩挲了幾下。
明透潤澤,手感細潤,與他隨身帶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
見鐘宴笙送自己的章子被蕭弄莫名其妙拿起,淮安侯驚怒不已,麵色沉肅:“定王殿下,此物是本侯私物,煩請歸還!”
蕭弄撩起眼皮,嗓音淡淡的:“敢問侯爺,這章子是誰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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