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殿下一看就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性子,他們那麼多人都上門還得了啦?況且其他人也沒找他商量去找蕭弄賠罪的事嘛。
想來蕭弄就是那麼一說,也沒有太認真,他隨意聽聽就好。
昨晚做的夢讓鐘宴笙累極了,他將兩個藥瓶重新藏好,往床裡側蹭蹭,舒舒服服地閉上眼,準備睡個回籠覺。
眼睛剛閉上,門就被敲響了,是雲成的聲音:“少爺醒了嗎?”
鐘宴笙一聽聲音,也不累了,掀被而起,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噔噔噔衝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驚喜不已:“雲成,你好啦?”
雲成的身子比鐘宴笙的結實得多,前日又咳又發熱的,今兒就跟沒事人一樣了,見鐘宴笙又光著腳跑出來,頭大地把他摁到榻上坐好,碎碎念著去找綾羅襪:“說了多少次了,叫您不要光著腳跑,地上寒涼不說,萬一踢到什麼磕著碰著了怎麼辦……”
鐘宴笙對付不想談的話,一貫嗯嗯敷衍,沒骨頭似的順勢躺到榻上打嗬欠:“嗯嗯,雲成,我還有些困,再睡會兒,你剛病好就彆折騰了,回去休息吧。”
雲成拿過羅襪,看他一眼,歎了口氣:“少爺,彆貪睡了,侯爺今日去上值前,叮囑您今兒跟隔壁那位一起讀書,他晚上回來,要考察您的功課。”
鐘宴笙:“……”
晴天霹靂。
他倒是沒那麼厭學,但隔壁那位厭他啊。
鐘思渡怎麼可能跟他一起讀書。
鐘宴笙緩緩坐起來,晃了晃雪白的腳丫,沉吟了下:“雲成,你說我自己在屋裡看書,能在侯爺那兒混過去嗎?”
剛說完,屋外就傳來鐘思渡的聲音:“不能。”
鐘宴笙晃蕩的腳丫一滯,望向門口的方向。
鐘思渡的麵色如常,穿戴齊整,環佩叮當,整個人又恢複了以往俊秀溫潤的翩翩公子模樣,不像昨晚那樣奇奇怪怪的,隻是望著他的眼神不像以往,仿佛帶了幾絲幽微的複雜。
鐘宴笙滿頭柔軟的烏發還淩亂披散著,像隻羽毛淩亂的漂亮小鳥,眼睛驚愕地睜圓了,不解地望著他。
鐘思渡看他亂糟糟的樣子,視線一頓,抿了下唇,彆開目光,語氣不知道是僵硬還是冷硬:“父親要求我過來和你一起讀書。”
鐘宴笙收起了在雲成麵前懶散耍賴的模樣,坐得端正了點,略微躊躇:“不太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我自己看看書就好。”
“……”鐘思渡淡淡道,“你怎麼就知道我不願意?儘快梳洗,我在書房
等你。()”
直到鐘思渡離開,鐘宴笙和雲成都還有點傻。
雲成拍了下腦袋,確定自己不是在夢裡,愣愣地轉過頭:少爺,他是不是鬼上身啦??()_[(()”
鐘宴笙覺得這樣說人不太好,但還是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我也懷疑。”
不管鐘思渡是不是鬼上身了,今日功課看來是必須要一起學了。
鐘宴笙認命地爬起來,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裳。
等他跨進自己的小書房時,鐘思渡已經坐在一側書案上在看書了。
鐘宴笙小小地糾結了會兒,遠遠地坐到另一側,默默翻開書看。
雖然是自己熟悉的小書房,但今日多了個人,他還是有點不太自在。
雲成擔心鐘宴笙會被欺負,跟進來站在他身邊侍茶,偷偷打量著鐘思渡,見他一直垂眸看著麵前的書,才放了點心。
鐘思渡其實沒有在看書。
他並不如表麵平靜,心裡仍舊如一團亂麻,餘光中看鐘宴笙坐在不遠處,胡亂翻著書。
今日在家,他沒有在臉上亂抹東西,也沒用那罐香粉醃自己,褪去那身濃重的香粉氣,淡淡的蘭香似乎浸潤了每一寸空氣,沁人心脾。
暗暗觀察了會兒,鐘宴笙開始不太坐得住了,眼神發直打飄,坐姿東倒西歪,捧著書靠著椅子長籲短歎。
又看了會兒,鐘宴笙的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捧著那本《中庸》昏昏欲睡,大概是為了讓自己不睡著,齒間碎碎嘟囔輕念:“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
……
睡著了。
在未見到鐘宴笙之前,鐘思渡從外界、從父母那裡,聽說過兩個不同的鐘宴笙。
外界傳言淮安侯府的小世子從小病弱,被父母寵得嬌縱放誕,不學無術。
父母口中的鐘宴笙乖巧懂事,安靜羞赧,心思明澈,引人憐惜。
那些外界拚湊的流言,不平之心引發的恨意,因父母割舍不斷的態度而蔓延的妒意,種種種種,給他拚湊出的鐘宴笙,明明是一個心思不純、隻會撒嬌賣癡的草包。
偏見定了調,無論鐘宴笙做什麼,便也都成了彆有目的,對他忍讓是為了引得父母憐惜。
可是倘若鐘宴笙是他想的那樣的,又為何要跟淮安侯說那樣的話,還他身份?
將身份還給他,對鐘宴笙沒有任何益處。
待到鐘思渡重入族譜,封回世子,鐘宴笙就……什麼都沒有了。
鐘思渡閉了閉眼。
大錯特錯。
鐘宴笙不太喜歡看《中庸》這些調調的書,何況昨晚做的夢十分消耗精神,這書就更難看進去了,跟往常一般,眼皮越來越發澀,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以往給他授學的周先生總會被鐘宴笙氣笑,要打他手板。
不過是沒人舍得打鐘宴笙的,被那雙瑩潤黑亮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上一會兒,基本就下不去手了。
見小少爺又
() 睡著了,雲成無言地偷偷狂戳他腰。
鐘宴笙被戳醒了,迷茫地左右看看,很自然地又翻了一頁書,低頭繼續看。
看了會兒,腦袋點了點,中庸之道的效果拔群,又睡著了。
鐘思渡的視線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從書上偏移,落到了那顆趴在書案上毛茸茸的黑腦袋上,靜默片刻,開了口:“他昨夜何時睡的?”
難道是跟淮安侯說完之後,感到後悔,跟他一樣,輾轉反側了一夜?
想到這裡,鐘思渡備受煎熬的內心反倒感到了一絲輕鬆。
原來鐘宴笙也不是那麼大方,那麼不在乎在侯府的身份。
雲成繃著臉又戳了兩下鐘宴笙,他很不喜歡這位大少爺,但作為下人,不得不應聲:“回大少爺,小少爺亥時睡,巳時起的。”
鐘思渡:“……”
隔著一個院子,他因為淮安侯書房裡鐘宴笙的那一席話夜不成眠,鐘宴笙睡得倒挺香。
鐘宴笙被戳醒也不生氣,暈乎乎地低頭繼續翻書,慢吞吞地翻了一頁,看了兩眼,腦袋又開始輕點。
鐘思渡輕輕吸了口氣,終於看不下去了:“鐘宴笙。”
鐘宴笙揉揉眼睛,慢了一拍才應了聲:“啊?”
鐘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