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淮安侯放值回府,鐘宴笙才勉勉強強把該看的都看完了,跟著鐘思渡一起去正廳裡,準備一家人用飯。
鐘宴笙腦子裡裝了一天蕭弄的事,這會兒才擠出點閒暇,瞅著鐘思渡走在前麵的背影,感到迷茫。
昨日他回來時撞上鐘思渡,鐘思渡還告訴他“不會喜歡他的”,但今日鐘思渡的行徑,似乎跟他的話,不太一致?
這位真世子的心思,好像比定王殿下的還難猜。
或許隻是因為淮安侯的命令,所以才過來和他一起看書的?
鐘宴笙思來想去,感覺隻有這個可能,頓時又覺得鐘思渡很可憐,明明很討厭他,還因為父親的要求,不得不忍著脾氣來教他。
鐘宴笙很善解人意地想,還是找個時間跟淮安侯說清楚,讓鐘思渡彆過來了吧,太為難人家了。
鐘思渡走在前麵,聽後麵靜悄悄的沒聲兒,忍不住回頭看鐘宴笙。
又在走神想什麼?
明明知道不該,但他還是對鐘宴笙產生了好奇。
這人的腦子裡究竟都在想什麼,為什麼會對淮安侯說那樣的話,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在侯府的位置嗎?
鐘宴笙發了會兒呆,察覺到前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奇怪地抬起眼:“鐘思渡,你怎麼啦?”
暮色四合,天色已暗,侯府已經掛起了燈照路,暖黃的燈光映在那雙眼睛
裡,璨若明星,極亮極亮。
鐘思渡像被灼了一下,繃著臉一言不發地扭回頭。
好吧。
鐘宴笙心裡歎氣,果然還是很討厭他。
平時淮安侯公務繁忙,很少有機會全家人坐在一塊兒用晚飯的。
跟第一次一起坐在桌前的氛圍不同,這次鐘宴笙和鐘思渡的氣氛顯然和諧了些。
侯夫人今日派身邊的大丫鬟去春蕪院端茶送水了好幾次,得知倆人在一個屋簷下讀書學習,氣氛頗為融洽,心情極佳,笑盈盈地給倆人夾菜:“迢兒今日學得用功,多吃一些。“
鐘宴笙很配合地表演兄友弟恭:“哥哥教得好,哥哥多吃。”
聽到鐘宴笙叫“哥哥”,鐘思渡握著竹箸的手指一頓。
第一次聽鐘宴笙叫自己哥哥的時候,他滿心厭煩,極為不喜,淮安侯和侯夫人隻應當有他這個兒子,鐘宴笙隻是鳩占鵲巢罷了,他哪來的弟弟?
可是……不知為何,他現在竟然沒那麼排斥這個稱呼了。
用完晚飯,侯夫人去佛堂抄寫白日裡沒抄完的佛經,鐘宴笙和鐘思渡則被淮安侯叫到書房,抽背了幾條今日所學。
鐘宴笙有點磕磕巴巴地背完,緊張地偷瞅淮安侯。
知道鐘宴笙往日裡沒耐心看這些書,今日能背出來已經很不錯了,淮安侯摸摸胡子,在小兒子眼巴巴的視線裡,點了下頭:“不錯。”
看來是過關了,鐘宴笙鬆了口氣,腳開始往外挪:“那爹,我先回去啦?”
一番小動作全落在淮安侯眼底,他無奈地搖搖頭:“去吧。”
瞅到淮安侯書案上放著的田黃石章,鐘宴笙偷偷抿了個笑。
侯爺嘴上不說喜歡,實際上還是很喜歡的嘛,一直帶著。
想到這茬,鐘宴笙不免想起了那個送錯給蕭弄的章子。
沒問題的吧……
鐘宴笙惴惴地想,定王殿下彆院裡的書房中,那麼多價值連城的東西,一枚小小的田黃石章,應當不會入他老人家的眼吧。
見鐘宴笙走了,淮安侯的視線落到鐘思渡身上,冷不丁開口:“昨夜偷聽到了?”
鐘思渡垂下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和順,沒有說話。
“我告訴過你,那孩子表裡如一,不會與你爭。”
淮安侯背負著手,盯著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子,神色沉肅:“鬥花宴回來,我罰你在祠堂跪了一夜,你仍不覺得自己錯了。現在如何,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鐘思渡抿緊了唇,還是沒有說話。
淮安侯看他不語,猝不及防丟出個驚雷:“你覺得爹當真不知,是誰在京城傳出的流言嗎?”
鐘思渡垂著眼睫抖了一下,平靜地抬起頭,與淮安侯對上視線。
父子倆人對視良久,淮安侯沉沉地吐出口氣:“回答。”
良久,他才聽到鐘思渡略微低啞的聲音:“沒有下次。”
淮安侯略微頷首,望了眼鐘宴笙離開的
方向:“往後便好好做一個好兄長。”
做一個好兄長?
往後就把鐘宴笙當做他的……弟弟嗎?
鐘思渡垂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想起飯桌上鐘宴笙叫自己哥哥時的樣子**()_[((),片晌,點了下頭。
經過昨日那一遭後,鐘宴笙更不樂意出門了,生怕一出門就會撞上蕭弄。
但是待在春蕪院的日子,也不如往日悠哉了。
往日鐘宴笙待在春蕪院,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喝喝茶吃吃點心,躺在花蔭下的秋千床上看看閒書,有興致就看看那些正經的書,作一幅畫,十分舒心。
但現在他的閒書都被淮安侯收走了,每日還要被鐘思渡叫去書房一起讀書。
而且鐘思渡還來得越來越早了,從巳時變成了辰時——大概又是淮安侯的吩咐。
連續三日起早念書,鐘宴笙逐漸變成了小苦瓜,整個**眼可見的越來越蔫,終於忍不住跟鐘思渡打商量:“要不,你明日就彆過來了吧?”
鐘思渡對上他閃爍著期待的眼睛,停頓了一下:“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不是本來就不想來的嗎,我都給你台階了。
鐘宴笙委屈又崩潰,語氣很誠懇:“我也不想你為難嘛。”
他的語氣越誠懇,越是體貼,鐘思渡心裡的火大越大,和他對視幾瞬,翻了頁書,語氣生硬:“不為難。”
鐘宴笙呆了兩瞬,吞聲飲泣:“……”
他都不知道,原來真世子,這麼聽淮安侯話的嗎。
鐘思渡是不為難,但鐘宴笙快為難**。
雲成負責照顧鐘宴笙的日常起居,知道鐘宴笙有點小小的起床氣,眼睜睜看著連續幾日的早起,快讓脾氣很好的小少爺變暴躁了。
在被迫勤奮起來的水深火熱之中,蕭聞瀾又出現了。
六月將近,京城越來越熱,午後的日頭尤為熱辣,就算待在書房裡,還是悶悶的,鐘宴笙看著書正昏昏欲睡,雲成突然鑽進書房裡,來通報了一聲:“少爺!蕭聞瀾二公子來侯府了,想見您一麵。”
上次在長柳彆院過後,鐘宴笙就不是很信任蕭聞瀾了。
但在早起了好幾日後,蕭聞瀾的橫空出世,簡直宛如救星登場。
鐘宴笙噌地站起來,雙眼亮晶晶地望向鐘思渡:“蕭二公子來找我,我今日就不讀書啦。”
又是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