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王府裡大傳特傳“鐘小公子對王爺死心塌地一片癡心”的主力就是展戎。
主子臉皮厚,經過雲成那番話的衝擊,尷尬到無法形容了還能穩得住,展戎就不行了,他覺得自己還得再修煉修煉。
現在見著小公子,他還是腳趾緊扣,頭皮發麻的。
哪像主子,一見麵就把人擄走了。
鐘宴笙又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展戎在故意避著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連展戎都這樣了?
鐘宴笙又迷惑又委屈,上了休息的第三層艙房,想找找蕭弄,轉了一圈也沒見到人,隻好歎了口氣,鬱悶地搭在船舷上,看大夥兒熱火朝天地往樓船上轉移。
無聊地看了會兒,身後突然響起道聲音:“少爺渴不渴,要不要喝杯茶?”
鐘宴笙愣了一下,立刻轉過身,驚喜不已:“雲成?你怎麼會在船上?!”
身後穿著小廝衣服的,正是雲成!
見著鐘宴笙,雲成眼眶又差點熱了,嘿嘿一笑:“是定王殿下讓人把我帶過來的,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少爺。”
前幾l日被蕭弄下令抓去定王府的時候,雲成還以為自己要撒手人寰了。
哪知道被帶回定王府後,他並沒有遭受外界傳的那些酷刑,蕭弄隻問了他識不識字、會不會寫字,得到回答後,扔給他一個空白的冊子,讓他把關於鐘宴笙的事情都寫下,就把他丟在院子裡沒管過了。
雖然很奇怪定王殿下為什麼要自己寫少爺平時愛穿什麼,不能吃什麼,喜歡玩什麼雲雲的內容,但這些內容,寫了也不會對鐘宴笙有妨害,雲成就按著蕭弄說的,老老實實寫滿了那個冊子。
定王府裡也不像其他人傳的那樣,是什麼恐怖的人間煉獄,除了院子太大,人太少安靜些,跟侯府也沒什麼兩樣。
雲成坐得無聊,打理院子時還遇到位頗為慈祥的伯伯,問了他不少關於少爺的事。
直到今日,雲成稀裡糊塗被帶出門,到了樓船上見到鐘宴笙,還有點不敢置信。
他居然不用當太監也能回到少爺身邊了!
鐘宴笙聽完雲成的經曆,有些糊塗:“啊?哥……定王殿下為什麼要把你抓進王府呀?”
雲成撓撓腦袋:“我也不知道,可能定王殿下很喜歡抓人回王府吧。”
鐘宴笙總感覺有古怪,但比起那絲古怪,他更想問其他的:“侯爺和夫人身體怎麼樣?還有……鐘思渡呢?”
提到這個,雲成的臉色嚴肅起來:“侯爺和夫人身體還好,大少爺也在安穩準備著秋闈……但是府裡最近出現了許多生麵孔,據說是陛下賜來的人,他們來了之後,府裡的氣氛就怪怪的,夫人也很少出去了,日日都在佛堂禮佛。”
鐘宴笙心裡一咯噔。
老皇帝派人到侯府裡盯著爹爹和娘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之前他一直覺得,淮安侯和侯夫人是鐘思渡找過來後,才知道他不是親生的,後來是迫於京城各大世家的壓力,以及對親生兒子的愧疚,感到為難,所以才會默認蕭弄將他帶走的。
可是現在,鐘宴笙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
淮安侯和侯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們難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嗎?
又或者,他們知道他是誰的孩子,老皇帝也知道,所以老皇帝在盯著淮安侯夫婦,禁止他們開口說一句話。
鐘宴笙一時感到有些茫然。
他的身世,好像比他想象的要複雜許多。
雲成小心問:“少爺,怎麼了嗎?”
“……沒事,”鐘宴笙搖搖腦袋,“我有點餓了雲成,從宮裡出來時沒吃東西,廚房有吃的嗎?”
雲成立刻起身,風風火火衝出去:“我去看看,少爺你等等我!”
這會兒兵馬都還沒全部上船,正亂著,肯定沒有吃的。
鐘宴笙趴回船舷邊,他就是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或者找蕭弄說說話。
可是蕭弄又不想理他的樣子。
鐘宴笙越想越鬱悶,還有點生氣。
也不說是怎麼了,就莫名其妙跟他置氣。
哥哥都二十多歲了,怎麼比他還幼稚!
身後再次傳來腳步聲,鐘宴笙還以為是雲成這麼快就回來了,扭過頭一看,居然是展戎。
展戎端著些清淡的吃食,擱到桌上:“小公子,這是屬下從王府帶過來的,您肯定沒用早膳,要不要吃點?”
鐘宴笙眼睛一亮:“是不是哥哥讓你準備的?”
展戎還是不太敢看鐘宴笙:“咳,屬下可沒說是誰。”
鐘宴笙的確是餓了,坐下來咬了口蝦魚包兒,熱乎乎的,似乎是一大早新鮮包好的,很合胃口。
他細嚼慢咽完,悶悶地問:“展戎,定王殿下是不是在跟我生氣呀?”
展戎:“……不是您的問題。”
“你可以告訴我怎麼了嗎?”鐘宴笙的聲音弱下去,“是不是因為我給他添麻煩了?”
“不!”展戎否決,“呃,真的不是您的問題,屬下建議您也彆問王爺,王爺自己能調理好。”
看展戎不肯說,鐘宴笙鬱悶地又咬了口蝦魚包兒:“那定王殿下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在躲我呀?”
“不是,”展戎遲疑了下,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主子其實……不會水,也很少坐船,這會兒有些胸悶不適,所以待在艙房裡,不想見您。”
說完,趕緊補充:“這會兒殿下心情正糟糕著,您先彆過去,也千萬彆說是屬下說的。”
鐘宴笙:“……”
好像明白了。
難怪他到處找都找不到蕭弄。
鐘宴笙在姑蘇長大,姑蘇水多,船也多,比展戎他們要懂怎麼緩解暈船的症狀,從懷裡把一直貼身藏著的香囊拿出來,遞給展戎:“你把這個給定王殿下,問問他要不要見我。”
聞聞這個藥草味能舒服點。
他會給人揉腦袋,揉了也能舒服點。
蕭弄要是見他,他就幫幫蕭弄,要是還是不見他,他就真的要生氣了。
展戎應了一聲,立刻帶著東西去找蕭弄。
昏暗的艙房中,蕭弄靠坐在床頭,捏捏眉心,神色有些懶倦,見展戎回來了,臉上恢複沒有表情的狀態。
展戎雙手將香囊遞上:“主子,小公子讓屬下將這個給您,問您要不要見見他。”
見到是自己送進宮的那個香囊,蕭弄隨手接過來。
被鐘宴笙貼身藏了那麼久,除了藥材本身的清苦香氣,似乎還添了一縷幽淡的蘭香,極大的撫慰了蕭弄胸悶煩躁的心情。
他緊擰的眉心鬆了鬆,眼皮也沒抬一下,語氣無情:“不見。”
就一陣子沒見那小雀兒,他身邊除了鐘思渡哥哥景王哥哥,又多了個新的歪瓜裂棗。
離那麼近說半天話,也不怕被傳染了醜氣。
展戎也不意外:“是。”
背過身去還沒走出屋,身後又傳來一聲:“他吃了?”
展戎忍著笑:“是,小
公子對王伯的蝦魚包很滿意。”
蕭弄冷淡地嗯了聲,等展戎退出去了,才捏著香囊湊在鼻尖,閉上眼深深嗅了嗅。
都說了不會再上當了。
害他多想那麼多,鬆口見人就輸了。
等鐘宴笙自己耐不住了找過來,再考慮考慮要不要見他。
嗅了會兒香囊舒服了些,惡心想吐的感覺也消散了,蕭弄把玩了下這隻香囊,突然察覺到裡麵除了藥材之外,還有其他東西。
蕭弄眉梢一挑,打開香囊撥開一看,居然是兩張疊得仔細的紙條。
他停頓片刻,指尖夾出來,打開一看。
是他遞的那兩張紙條。
一張上麵是個大大的“笨”字,另一張上麵隻有個圈句號。
……為什麼要將他隨手寫的紙條這麼仔細地收起來?
蕭弄心口一撞,想到鐘宴笙讓宮中暗線遞過來的紙條,上麵畫著的漂亮小人看上去委屈又焦急,等著他的回應。
那時明明正在氣頭上,卻還是看出了幾l分可愛,等回過神來,更為惱火。
這不是賤得慌嗎?
但到底還是沒能把那張漂亮的小人撕了。
鐘宴笙又為什麼沒有將他寫的東西撕了?
艙門突然又被敲響。
蕭弄瞬間起身,打開門,語氣不緊不慢的:“他過來了?”
也……不是不能見一見。
看在香囊的份上。
艙房外,過來通報消息的親衛茫然了一陣,反應過來,雙手捧起手中的東西:“回主子,小公子要去樓船上巡視,沒有過來,不過小公子讓屬下給您帶來了這個。”
蕭弄皺著眉,打開一看。
是一壇子尋常百姓家中見慣的酸蘿卜。
酸蘿卜?
鐘宴笙難不成覺得幾l塊酸蘿卜就能收買他,讓他消氣了?
“呃,主子?”親衛見他臉色陰晴不定的,縮縮脖子,“已經驗過了,您要嘗嘗嗎……?味道還,挺好的。”
人不過來,反倒讓人送一壇子酸蘿卜過來。
蕭弄冷漠道:“丟掉。”
“是!”
親衛轉過身,作勢要把壇子丟下船。
還沒扔下去,身後又傳來聲:“回來。”
親衛非常熟練地掏出筷子:“是!”
蕭弄皺著眉,夾了塊酸蘿卜嘗了口。
酸甜脆爽,對暈船的確有點幫助。
蕭弄咯吱咯吱咬著酸蘿卜,垂眸望了眼正被霍雙請下去的鐘宴笙,瞅著那個毛茸茸的黑腦袋,漫不經心地想。
他對本王還是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