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蘿站在一邊等周荃珝慢慢將那碗碧梗粥喝完了,再等周荃珝與葉貞分著吃完了那一小盤翠玉豆糕才收拾了碗盤離開。
沒過多久,蒔蘿又領著香附端了兩盆熱水上來。
侍候著周荃珝淨了麵,蒔蘿走進內室將床沿已經涼了不少的袖爐裡新加了幾塊小炭餅,又替周荃珝放下了床幔。出來外堂時見周荃珝已泡好腳,蒔蘿便領著香附端著盆走了出去。
葉貞烘暖和手腳就站到臥房的簷下值守去了,周荃珝看了空空的外堂一眼,慢慢擁著被子走回了內室。
內室裡燃有十餘盞燈,周荃珝拿著剪子走到燭台邊將燭火逐一壓滅,滅得隻剩下西側窗邊的那盞了才放下剪子,回到床榻邊解了衣躺下來。
臥房內室裡也燃著炭火,炭盆比外堂的要小一些,但已經足夠暖和。
周荃珝躺在床榻上閉上眼靜靜聽著窗外的落雪聲,不知聽了多久,漸漸入了夢。
床榻邊放著一個裝了小炭餅的袖爐,爐子比平日揣著的袖爐要小一些,蓋上蓋便是封緊了口,不會撒灰,放在被子邊緣也不會將被子點燃。
西側的那扇窗一直都未關上,仍留著一絲縫兒,有絲絲冷風從外穿進來,被床榻前的屏風擋去一些,風大的時候,能吹動床幔。
又一次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屋外沒有鳥叫,也聽不見更漏和鐘鼓聲,隻有一片深濃夜色。
袖爐裡的暖氣在內室裡散得慢一些,周荃珝伸手出被,觸了觸袖爐,依稀還能感覺出一絲溫意。
室內僅留的那一點燭光在夜色麵前有些微弱,周荃珝將袖爐收進被間,仰頭看著床頂的帳子輕輕地浮動,看得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著之時,室內的光影忽然顫動了幾下。
是那扇留著一絲縫的窗子大開了。
在晃動的光影裡,他聽見了一道沒有刻意隱藏的翻窗落腳聲。
隨後,有腳步聲漸漸向他的床榻靠近。
來人起先兩步走得有些急,後來頓了一頓,似乎有些遲疑,再往床榻走來時,腳步明顯慢了一些,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人影繞過屏風,停在了床榻前。
他沒有起身,仍舊側身躺著。眼前的床幔不薄不厚,不能讓他將逆著光的麵容和表情看清。
他能看到的,隻是來人的大致身形輪廓。
見來人在床前半蹲下來伸手要觸上床幔,他開了口:“哦,我道是誰敢在夜半時分私入我府,原來是三棄山的章女俠。”
他說話的語氣同此刻室內的溫度有些相似——原先被炭火烘著所以挺暖和,但眼下被這窗外的風一吹又有些涼。
即將要觸上床幔的手聞聲縮了回去,影仍在床前,人卻沒開口說話。
室內安靜了片刻之後,周荃珝伸出右手撩開了麵前的帳幔。
麵前的女子三簪挽發,披著鬥篷,鬥篷上沾著不少雪片子,進了室內之後遇了暖氣便漸漸化掉了,將原本鴉青色的鬥篷暈染成了濃濃的墨黑色,還往外冒著絲絲縷縷的白氣。
周荃珝往床沿挪了挪身,換了左手撩著床幔,右手緩緩觸向了麵前之人的臉。
原本一動不動的人,在他的拇指快觸到眼角前時偏過了臉,往後退了半步。
“我有話問你,你要如實回答我。”
披著一身風雪行了幾日路,雖已進暖室,身上的寒氣卻沒那麼快散開。
說話時,章糾白感覺自己的牙都有些打顫:“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曉得競良會亂?”
“吉楠跑來跟我說競良有紅梢音訊的時候我還納悶,怎麼這麼大的事情你不派人去管,我原本想的是你這麼忙,要顧的事情那麼多,一時半會兒可能還真顧不上紅梢。”
“所以我就想,那乾脆我去就好了,若我能替你將紅梢帶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