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能繼續留京的那一個,崔慶提被聖上勒令負責此案中傷亡百姓的救扶安葬等事宜,其中所需花費一應皆由韓家所出。
好事百姓在刑部衙門外交換過消息之後多在憤憤議論,或在質疑刑部官員是私下收了崔家的好處才饒過了那崔濟一命,或在恨聲罵這些達官貴人之子視人命為草芥,死不足惜。
有人甚至大聲嚷嚷著要刑部官員給個新的處置,甚至嚷嚷著要見人犯,說是要替那些死在馬下的人報仇。
刑部衙門外被圍得水泄不通,人群裡也鬨哄得厲害,最後是宿衛司的宿衛使們出麵才將圍觀者驅散。
夾在四散的百姓裡往外走了一小段路,章糾白伸手一撈,扶住了邊上一位因踩到石子險些摔倒的青年。
青年頭上戴著儒巾,穿的是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看著像個書生。周圍儘是一些對官府以及崔氏的怒斥聲,青年一路聽下來沒有出言附和也沒有反駁,直到險些摔倒又站穩,這人臉上才有了些表情。
隻見這人極快地抖了抖衣袖,恍若避洪水猛獸般後退了一步。章糾白暗嘶一聲,麵上掛出一抹尷尬的笑。
書生腳步一頓,折返兩步彎腰撿起了那塊石子,直到走到一處不起眼角落才將石子給扔了。
或許後知後覺自己先前的舉動有些過激,在快到光德街口的時候,書生停下腳步對著章糾白作了一揖:“方才失禮,多謝姑娘。”
章糾白一擺手,倒是對另一件事有些好奇:“你對刑部所張貼出來的處置告示並無異議?”
“雖有告示貼出,但我等尋常二三百姓畢竟知不全案情內外因果,本也不好多說。”
竟是個滴水不漏的。
章糾白“哦”了一聲,又問:“你難道不覺得這案中也許還藏有什麼未經查明的蹊蹺之處?”
蹊蹺之處?
這個問題問得巧,一般的人隻會問“你覺得這案子斷得公正否”並不會問什麼“是否還有未經查明的蹊蹺之處”。曉得的人自然明白問話之人意在探討,不曉得的人都要以為問話之人意在套話。
“所以姑娘是覺得這案子背後還有蹊蹺之處未被查明?”
書生短暫地打量了章糾白一眼:“你為何會有這樣的猜測?從各方供詞和證據來看,崔公子所馭之馬的確被人動過手腳喂過藥,崔府的馬夫與韓府小廝也皆已認罪,而仵作與獸醫所呈證據也能證明這一點。”
沒錯,從告示和結果來看,崔濟那馬的確被人喂過藥,那藥的效果並不是讓馬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會發狂,而是對某種氣味與顏色格外敏感,近則癲狂。
因被喂服藥物的時間還不算太長,仵作剖開馬腹時,其馬的胃中尚有藥渣殘留。
沿著這條線索,刑部的人一路查到了藥鋪,也憑藥鋪夥計的證詞請到了聖諭進到了崔府搜查。一查,便發現平日替崔濟看管馬匹的馬夫已經不知所蹤。
官差緊急追捕,終於在城門口攔下了那位正攜相好連夜逃出城的馬夫。
刑部的彭侍郎將崔府馬夫拿下一審,這才得知馬夫早已被人收買,為的就是趁著崔濟在上元節次夜預備策馬出府時提前給禦馬下藥,以此來置崔濟於死地。
而收買這個崔府馬夫的人,就是吏部主事韓允謙之子,也是中書閣老韓廣迅之嫡長孫、太仆寺少卿之侄韓選。
韓選的處置告示與崔濟的處置告示一同被貼出來,甚至貼在崔濟前頭,足以見其罪行之重。
同崔濟一樣,韓選也是個紈絝子弟,兩人是平日裡鬥慣了的對頭,常因為一點芝麻穀子般的小事大打出手。
據說是因為往日崔濟仗著有個姑母幫襯,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韓選極為不服氣,久而久之心中就積了怨恨,對崔濟起了陷害愚弄之心。
而正好,韓選有個在朝中任太仆寺少卿的叔父,太仆寺管馬政,韓選自幼便從叔父口中聽得一些禦馬之術。
當上元節來臨,得知崔濟想著策馬出行時,韓選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