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連我自己也想不到,”周荃珝笑了笑,“不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八年時間,足以讓人適應另一種生活。”
於煒彤眸光微動:“那你如今閒暇時改以什麼為樂?可還喜下棋和丹青?琴呢,還會碰嗎?”
“縣主不是對周府的情況略有耳聞?”
周荃珝眼裡的笑意略明顯,於煒彤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我隻是道聽途說了一些罷了,盛京與汝陽相距甚遠,到底是聽不全的。”
“原來如此。”周荃珝點了點頭,眼中笑意漸收,“聖上好棋,也知我少時好棋,是以常召我入宮對弈。除此以外,平日裡我少有主動將棋盤擺出來邀人對弈的時候。”
“這幾年我府裡少添新畫,隻時不時地寫上幾個字娛娛己罷了。至於琴……說出來不怕縣主笑話,彆說琴,基本的音律我都有些辨不準了。”
“這麼說,我此次出行注定是要帶著遺憾回府了?”於煒彤輕輕咬了咬唇。
“我本來還帶了蕭與琴,想著許能拉著你合奏一曲,不成想這願望竟是落空了。這樣吧,你幫我聽一聽,看看是我的琴藝好還是崔夙華的琴藝好。”
她說:“我聽人說,在前段時間的宮中上元夜宴上,崔夙華彈了一曲《春燈影》,聖上聽了很是喜歡,還將宮中的妙音古琴賜給了她,可是真的?”
妙音是當今天子的祖父在位時,也就是進德時期一位宮廷琴師留下來的琴,指尖一撥,琴音輕靈絕妙。古琴難得,但來處已不可尋,隻知是被琴師從民間帶入宮的。
這把古琴與所屬琴師在宮中相伴十餘載,在大小宮宴上不知奪了多少人的耳,直至進德二十三年,那位琴師跟著當時和親北雎的嘉儀公主離京北去,盛京的宮廷之中再無妙音之聲。
進德二十四年,嘉儀公主病逝於北雎王宮。進德帝驚聞噩耗,傷心之餘想將公主接回都城盛京安葬,卻被北雎以公主乃是北雎之婦為由駁回,最後被遣送回後舜的隻有隨公主北上的那幫女官女史以及樂師。
因留在北雎為嘉儀公主守陵的請求被進德帝恩準,那位身為妙音之主的琴師自此便長留北雎再也沒有回到故土。
那把妙音古琴被琴師放進了回朝樂師的行囊中,被帶回之後先是被收入了教坊,後被教坊女官呈至禮部,至今都由禮部暫藏。
從昌安至泰合,過往幾十年間雖再未聞到妙音古琴之聲,但關於這把琴的故事卻經由宮典以及宮中女官、侍讀試講學士之口傳了下來,凡在宮中待過的人無一不曉。
本是把被塵封了幾十年的琴,如今卻被聖上賞賜給了崔家,這對於崔家來說是極大的榮耀與福分,但對於謝家來說卻是一道無形的巴掌。
據說謝家的嫡長姑娘謝宜瓊當晚獻的是舞,雖也得了賞賜,卻隻是皇後的賞賜,賞賜的物件隻是尋常的珠翠首飾,華而不實,遠不如那把妙音來得貴重。
宮宴上被賜妙音古琴之事一出,便是外頭仍流傳著許多關於崔家大姑娘的流言蜚語,但在世家貴族眼裡,崔家夙華仍是京中貴女典範。
畢竟,和聖心比起來,外頭那些無知百姓口中的言語又算得了什麼呢?
崔夙華的琴音在宮中得了聖心,崔家便一直都會是朝中官吏心中最佳的聯姻人選。便是崔濟出了這樣的事,往崔家送禮求親的人都沒少下來。
“可是真的?”於煒彤追問。
“是。”周荃珝答。
於煒彤沉默了片刻,微側過身對著婢子小聲吩咐了一聲什麼,那婢子點過頭就向著來時的梅林出口走了,沒多久就捧了琴回來。
豫中伯府的下人搬了張專用來置琴的矮幾進亭子,於煒彤在琴案後正襟端坐下來,指尖便落在了琴弦上,輕挑慢撚,一曲《春燈影》便如杯中清酒從指間流瀉而出。
身處之地本是梅林,頭頂本有不明顯的日光,但琴音一出,周遭景物好像都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仿佛又將人拉回了上元節宮宴那一夜。
明月高懸之夜,麟德殿前有燈樹高矗,燈樹上有數千紅燭閃閃爍爍璀璨如星辰。殿內,崔夙華對著禦案後的天子以及天子家眷垂首見禮。
而後,她在琴案後端坐,獻上了一曲《春燈影》。
誰也不知這首曲子讓天子想到了什麼,直至一曲罷,天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