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發帶著乘詳出現在正儀殿門口的時候,懼子正好跺了跺腳,這不輕不重的跺腳聲讓剛隨雲發停下腳的乘詳探頭往石階下看了一眼。
懼子正好抬頭,二人的視線撞在一起,懼子還沒有做出什麼反應,乘詳就先翻了個白眼,將臉轉了回去。
雲發正在同守在殿外的劉奉典說話。
“劉總管,貴妃娘娘讓奴婢給聖上送茶點來了,勞煩公公進殿通傳一聲。”
都是為貴人們辦事的奴才,背地裡卻還要分個三六九等之差。雲發在棲鸞殿就同半個主子似的能對著殿裡的宮人們呼來喝去,但到了劉奉典這個同為下人的人麵前卻得一口一個奴婢自稱,這讓乘詳聽了很不是滋味。
但師父說了,這就是規矩,有些規矩天生就是死的,是所有人都默認了的,也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也是哪怕你心裡再怎麼不舒坦也得守著的。
那時聽師父說教,他多嘴問了一句:“這規矩要守到幾時,難道要守一輩子嗎?”
師父說:“一輩子?那倒不至於。”
他聽了這話正要鬆下一口氣,但下一刻卻又聽見師父說:“像咱們這樣的人,隻有兩個時候不必守這樣的規矩,其一呢,是真翻身做了主子了,其二呢,就是死了。”
死了的人,當然談不成一輩子了。
可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哪裡能真翻身成為主子?
話不長,卻讓他聽出了一身冷汗。
劉奉典的眼神輕輕掃了過來,乘詳立即回神,趕緊將低垂的頭又往下垂了垂。
“今日這兩道點心呀,並不單是貴妃娘娘親手做的,也有咱們定寧公主做的,奴婢過來之前,定寧公主還特地吩咐奴婢一定要將點心送至聖上的案前,讓聖上猜一猜哪一道點心是由公主所做呢。”雲發道。
提到公主,劉奉典就不好再表現出推脫之態,畢竟滿朝上下都知曉,聖上對自己膝下的三位子女都十分愛重。
即便聖上如今對崔貴妃的態度有所轉變,不再頻繁擺駕棲鸞殿,但在定寧公主麵前卻一切如常。
定寧定寧,誰不曉得聖上在這位小公主滿周歲那年給她賜下的這個封號意味著什麼?
在宮中,哪個當差的會嫌命長,去試探聖上的愛女之心呢?
劉奉典自認是不敢的,所以他揚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道了句:“等著,咱家這就進去替公主通傳一聲。”
殿內,周荃珝正握著一封信箋凝神看著,陳弘勉就坐在對麵,與他隔著一道案幾相對而坐。
二人的邊上放著一個矮幾,矮幾上的棋盤上落著一局沒有分出勝負的棋。
也不知具體是從何時開始,這位天子好似是找到了一種更便於與臣下說話的方式,那就是與臣子坐得近些。如此一來,不論要說什麼都會方便些,即將提出來的請求也能讓人難以拒絕一些。
陳弘勉的視線從信上落到周荃珝有些泛白的手指上沒有急著說話,隻在周荃珝看完信中內容之後才開口。
“其實,早在去年冬日的時候朕就收到過襄平的來信。襄平王在信上說,在新一年的大朝會召開之前,他想帶著王妃一道進京,此舉一為探望太後,二為探望朕這個兄長,三為讓王妃正式拜見一回天家宗親。所書言辭懇切,令人動容,但那時朕並沒有回信,更沒有允準,你可知是為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朝中恐怕沒有人會不知,也不敢答不知。
周荃珝將手中的書信放回案上,回道:“元年,十三皇子獲封襄平王之時,宮中曾頒下過一道詔令,令襄平王無詔不得入京。”
泰合元年,新帝即位之初,中書省草擬並頒發過許多道詔令,其中針對襄平王就藩一事更是讓人單獨草擬過好幾道詔令呈至天子案前待選,最後定下的就是後來頒布的那一道。
“不錯。”陳弘勉點了點頭,語氣欣慰,好似對周荃珝說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