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哭。”
範霄霄也是說到做到，真的就抹乾了眼淚。章糾白也說到做到，沒有再急著出門，隻走到臨窗茶幾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
樓下有些小販的吆喝聲，也有些小食剛出籠的香味，很淡，並不知是從哪處傳來的。
章糾白望著窗底下的街道與行人慢慢喝著，沒開口說話。範霄霄咬著唇垂頭好半晌，而後慢騰騰地擁著被子下了地。
坐到章糾白邊上，範霄霄將披著的錦被分了一半過去。
“我前些日子，去找了段雲豐兩回。”
靠在章糾白身上，範霄霄深吸了一口氣。
“段雲豐這個名字，我先前也不知同沒同你說過，這人是楊會澤的同窗，也是個赴京參加禮部試的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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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霄霄曾去找過兩次段雲豐。
第一回去找段雲豐的時候，是章糾白領著範元進盛京城的後幾日。去找段雲豐之前，她還同章糾白說了北都和競良的官吏被嚴卜與司隸台聯合彈劾一事。
那日章糾白沒有多留，走前還告訴她天氣不好，不宜出門。
她當時不覺得有什麼，在章糾白離開之後不久就出了門。
因為她收到了範記元喜書樓一小廝傳來的口信。
那小廝說近日楊徑與同窗去過一次書樓，楊徑倒是一如往常，但楊徑的同窗卻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
楊徑沒有朋友，說得上話的同窗也不多，目前在盛京城的同窗有且隻有段雲豐一個。
若換成是平日，範霄霄其實挺希望段雲豐能主動去找楊徑的。
她不希望楊徑整日隻一個人悶著，她希望楊徑能有許多的朋友，希望他能說多些話，希望他能常笑，希望他能高興一些。
可省試在即，範霄霄不希望段雲豐再帶著那番無精打采的模樣去打攪楊徑。
不論她自身在楊徑這件事上能不能想開，自始至終她都是由衷地希望楊徑能順利取得功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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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就是禮部試，一想到楊徑可能會被段雲豐影響心情她就覺得這個問題必須立刻就得解決掉。
所以她想也沒想就去找了段雲豐。
與隻能租居寺廟客舍的楊徑不同，段雲豐家境還算殷實，此次進京，段家給他備了不少的盤纏，甚至聽說他有個在朝為官的表舅還是什麼的。
不過段雲豐進京之後沒有住客棧，也沒有住進表舅家，反而在城西一帶租了個小宅住著。
這倒是方便範霄霄前去尋人。
依著地址尋到段雲豐的小宅前，宅子的大門緊閉，好似裡頭無人的樣子。可那時不過是巳時一刻，按理宅子裡應該有人才對。
那時範霄霄也沒多想，上前一步就叩響了門環。叩了好幾下，門那頭才傳來了腳步聲，隔著一扇門，她聽出那腳步聲有些虛浮，步子邁得很慢。
過了會兒，一道抽門栓的聲音響起，有位年近六旬的老仆將門打開了一絲縫並透過那道門縫將門外的人瞧了幾眼。
“我找段雲豐。”範霄霄言簡意賅。
老仆沒有立即回答，隻反複將範霄霄打量著，最後說了句：“姑娘稍等，容小的先去請示一下。”隨著老仆話落，麵前的門又掩上了。
範霄霄站在門外等了小半柱香的時辰才又等到麵前的門打開，這次出現在她麵前的不再是老仆，而是段雲豐的一個隨侍小廝。
她對這人還有些印象，具體來說，是對這人名有些印象，叫三罐。
三罐將她迎進客堂給她倒茶，接著便去請段雲豐。等見到段雲豐的模樣之時，範霄霄更是確定了自己這一趟沒白跑。
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段雲豐走進偏廳的腳步竟然比那老仆的還要虛浮。這種情況，不是遇了大事遭到重創了，就是生了重病了，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是小事。
範霄霄本來要給他介紹大夫的，見他沒搭理就將話頭一轉，說：“我有個朋友格外擅長開解人，你若有不順心之事不妨同我說一說，我回頭將你這事說與我那朋友聽，到時我向人求來良策，定能化解你這些不順心之事的。”
段雲豐精神實在恍惚得很，聞言先是點了點頭說了句好，但轉瞬又搖了搖頭，將好改成了不可。
“不可，不可。”
段雲豐將話重複了兩遍，聽得範霄霄皺起了眉。
範霄霄忍不住去問三罐：“段雲豐怎麼變成這樣了？先前咱們在詩園碰上那一回，他精神不是挺好的嗎？”
“小的也不知緣由，隻曉得少爺已經連續好幾日都是這般模樣了。”
三罐喪起了臉：“少爺已經好幾日不曾溫書了，連書冊都沒有翻動一下，整日就是蒙頭睡著，也就偶爾肚餓了才會起來吃點什麼，之後又會蒙頭睡下去。”
“夜間的時候，我家少爺會醒來好幾次，醒了就問小的屋門關緊了沒有。每醒一回，就問小的一回。有時聽見小的說已經將屋門關緊了少爺還不信，還會親自走到門口去確認……也不知是怎麼了。”
“小的也問過少爺，可少爺不說，小的和金伯也沒有辦法，隻能將屋門給掩好，在屋中守著少爺了。”
範霄霄聽完三罐的話陷入了沉思，她想了想，問：“你可記得你家少爺是從何時開始變成這樣的？”
“這……好多日了，具體是那一日小的有些記不清了。好像，好像從少爺同陸公子還有蔣公子他們吃酒之後吧。”
“吃酒？什麼酒？”
“就是尋常的酒，是陸公子請的。那日……那日少爺是獨自出的門，沒有帶上小的。唉，也不知那夜少爺究竟是吃了多少酒，回來的時候已經醉得不成樣兒了，路都走不動了，還是被陸家的下人抬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