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楊徑當時的神情以及言語,範霄霄的心都涼了。
“他說得對,是我太過自以為是,我……”範霄霄說不下去了。
章糾白的一隻胳膊被摟住了動彈不得,便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範霄霄的頭:“楊徑後來還跟你說過什麼了?”
事關同窗,也事關一些彆的人,事情不小,楊徑在聽完範霄霄的講述之後,必然不可能隻會口出訓斥,若她猜得不錯,楊徑一定還說了些彆的話。
“他,他讓我先回客棧……”
果然。
“還有呢?”
“他叫我不要擅自去尋段雲豐。”範霄霄很是不解,“糾白,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說。大半個月之後就是禮部試了,事情因我而起,我怎麼能什麼也不做呢……”
範霄霄的確不明白。
在她看來,是自己的魯莽將段雲豐給逼走,按理應該由她再將人給找回。
先前不管發生了什麼,等她找到人之後才好說清楚不是嗎?
“當局者迷。”
章糾白心裡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測:“大半個月之後就是省試了,這個時候段雲豐一走了之的舉動的確很反常,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段雲豐難道要因為此事不參加科考了嗎?
苦讀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這一步,現在要棄之不考?
可能嗎?
“霄霄,我出去一趟。”
“什麼?”範霄霄一愣,忽然有些著急,“你要去哪裡?”
“總之不會去打楊徑就是了。”
掙脫了範霄霄的手,將範霄霄整個人連同她身上的錦被都推到了床榻前,章糾白說:“將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放,眼下你需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我會來陪你用飯。”
“可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沒關係,先將眼睛閉上。我不說第二遍,若你還不照做,我不介意將你敲暈,你彆想著跟我動手,你知道的,你打不過我。”
一番話說得範霄霄啞口無言,隻能乖乖躺下來閉上眼,但閉上了眼卻安不下神。
“糾白……”
“不要說話,再說一句我也會將你敲暈,不信你就試試。”
敲暈很疼的,後脖頸會酸麻上三天。範霄霄曾經被人敲暈過一次,眼下並不想試試,聞言隻能閉緊了嘴。
範霄霄躺在榻上閉了眼又閉了嘴,期間章糾白也沒有再說話。也不知多久過後,範霄霄忽然聽到一絲門扇開合聲。
“唉糾……”
範霄霄實在心煩意亂,坐起身本想叫章糾白多陪她會兒,可話還沒說完眼前就一黑。
完了,失去意識的那一刻範霄霄忍不住想,這下後脖頸又要酸麻三日了。
為範霄霄掖了掖被子,章糾白拿上銀鞘劍走出了客房。六寶就侯在門口,見她出來輕聲問了句:“章姑娘,我們小東家怎麼樣了?”
“睡得挺安然。”章糾白轉身掩上門,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對了,”下樓之前她補充,“備些範霄霄愛吃的飯菜,兩個時辰之內我會回來,到時我親自給範霄霄送上樓。”
“好嘞。”
答話時,六寶的語氣都輕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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憫文寺並不大,僧眾很少,雜役隻兩個,比起嘉福山的善淨寺,此處可算得上冷清。
並不算大的寺院裡辟出客舍十餘間,都是租出去了的,有的租給了在此旅居的遊子,有的租給了在此侯考的舉子。
楊徑租居在此,吃的都是寺院裡提供的齋飯,平日裡除了去書樓借書還書,少有出門走動的。
章糾白默不作聲地將人打量著,不期然說出一句:“原來我們見過。”
是見過。
韓選與崔濟的判決告示剛貼出來那日她見過一位青衫書生,隻是當時並不知道對方就是楊徑。
這人同上次見到的時候沒什麼分彆,神情冷淡,語氣疏離,仔細看,這人的眼神中不時還會浮出一絲抵觸之意。
冷啊,著實是冷,比眼下的氣溫還冷。章糾白有些佩服起範霄霄,難為她能將這個寺廟郎捂這麼久。
“你是何人?找我有何事?”
楊徑不記得她。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不過你也無需懷疑我彆有居心,我這人不愛摻和彆人的事兒。我之所以會來這裡找你,全是為了自己。”
章糾白歎了口氣:“範霄霄那丫頭曉得自己做錯了事,自責得厲害,躲起來哭了整整兩日。我呢,是為了讓我的衣裳能不再被她的眼淚浸濕才來找的你。所以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我來此找你,是為了合作共贏。”
“說吧楊徑,對於段雲豐的事,你都曉得些什麼?”
章糾白的一番話說得很認真,認真的不僅是語氣,還有她的眼神。
陰雨的天,無人來這處偏僻的寺院求簽上香,眼前所見景物都透著荒涼之意。
章糾白沒有打傘,就這麼站在寺院門外並未多往前一步,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著楊徑的眼不移開,這般直接明了的態度讓楊徑不得躲閃,更無法敷衍。
“我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楊徑直言。
“是麼?我看不是。”章糾白輕笑一聲,“讓範霄霄不要擅自去尋段雲豐,這話的意思應該不是不管段雲豐,而是因為你另有打算吧?”
“看來你是曉得段雲豐是因為什麼才會一走了之的。”章糾白說得十分肯定,“對於段雲豐的異狀,對於其中的因果,你早就有所了解,或者說,你早就猜到了一些,是不是?”
是不是?
楊徑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