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印……你們怎麼會有這個印章?”
盧氏欲起身,卻再次被武衛所壓製。
“這一回,喬夫人為何不說此物來曆不明了?”宋玄乙收攏手心,站在原地未後退,“夫人如此聰明,又怎麼會猜不出這端同小印的來處呢。”
“你們,去了喬府。”盧氏的臉色一寸寸發白。
刻著“端同”的印章,是喬銘昫的私印。“端同”二字,實則是他給外孫預先擬好的字。
外孫如今年歲太小,滿月酒都才辦不久,此字便還用不上,可喬銘昫卻極為滿意這兩個字,思來想去,最終命人將其刻在了印章上。
知道此事者,隻有寥寥幾人,旁人便是看到這兩個字,也不會曉得這二字代表了什麼。
這個印章意義不同於其它私章,平日裡喬銘昫總隨身帶著,輕易不離手。
可現如今,這枚印章卻出現在司隸台的官吏手上。
“你不過一介八品司隸從事,你的上官不過一介五品按察使,誰給你們的膽子以下犯上?帶兵闖進當朝三品重臣之府邸,你們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盧氏的視線定在宋玄乙身上,目光中濃濃的憤恨仿佛要隨著室外的雨傾瀉而出。
“喬夫人先前不是問我等要證據嗎,如今證據已然在眼前,喬夫人怎好再給我等定一個以下犯上的罪?這個罪,宋某可擔不起。再說了……”
“司隸台的按察使隻奉聖命行事,我們大人身在都城,向來較少插手城中諸事,此次之所以會攜我等出衙辦差,唯有一個原因……奉了諭旨。”
最後四字,宋玄乙說得很慢。說完便後退了幾步,將兩枚印章收好。
盧氏也不知怎麼攢出的力氣,竟掙脫禁錮站了起來。
“喬夫人是想問府中的人眼下如何了?”宋玄乙看出盧氏的意圖。
與盧氏有關的,除了翰林院的喬銘昫,還有戶部的度支主事盧傳堂。
張了張嘴,盧氏的聲音還沒出來,宋玄乙的回答就先一步拋了出來:“眼下這個時辰,喬大人和蔣大人想必已被押入禦史台獄了。”
“先前喬夫人好似提了一下王法?嗬,司隸台的人眼中是否有王法自有聖上決斷。至於喬大人和盧大人……”
“宋某隻能說,後舜的朝堂之上從來就容不下如此目無王法之吏,聖上麵前向來也容不得如此欺君罔上之臣!”
說完,宋玄乙未再看盧氏一眼,轉身便要往外走。沒走兩步,跪倒在一邊的青衣婢不知於何時解開了綁手的繩索,竟向著他的後背撲了過去!
青衣婢的舉動太過突然,負責看守的兩名武衛察覺不對正要奔上前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叮——”地一聲脆響。
一根鋒利的銀簪從青衣婢的手中跌落,緊接著,一道吃痛的悶哼聲以及一道明顯的刀劍出鞘聲響在室內。
目之所及,是劉起將青衣婢踹倒並將佩刀架在了女婢的脖頸上。
變故起得突然,所幸無人傷亡,宋玄乙冷冷瞧了一眼目露凶光的青衣婢,對劉起吩咐:“綁好,回司隸台。”
“是。”
將宋玄乙的話交代下去後,劉起快步奔出茶室追上了宋玄乙的腳步:“宋從事,那楊徑……”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至彆苑的門口。雨勢漸小,宋玄乙再看了一眼停在宅子麵前的幾輛馬車,又看了一眼被兩名武衛反扭著雙臂押在屋簷底下避雨的楊徑,神色輕鬆起來。
“我們能順利抓住人,其中有他一半的功勞,他與我們合作了這麼些時日,如今也算功德圓滿了。”他道。
“所以宋從事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是咱們周按察有點意思。”
“啊,那咱們周按察的意思是?”
“周按察的意思是,如他所願,讓他進一回司隸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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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楊徑從一開始就與司隸台有合作?”
司隸台的馬車裡,得知真相的章糾白頭一回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垂頭思索一番之後,章糾白還是不解:“怎麼合作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段雲豐失蹤的次日,宋玄乙去憫文寺找過楊徑。”周荃珝撩開一絲車簾偏頭看了一眼馬車外,“楊徑未將此事告知你,你自然不知。”
“等等……”章糾白一頭霧水,“你說……段雲豐和宋玄乙?這事兒跟宋玄乙又有什麼關係?”
事情發展成這樣,還真跟宋玄乙脫不了乾係。
“此事說來話長。”周荃珝清了清嗓子。
要想將這整件事說個明明白白,就不得不從頭說起。
頭在哪兒?在開年的朝會。
早在開年的朝會上,天子陳弘勉就定下了負責今年省試各項事宜的官吏名冊。同時,陳弘勉也給司隸台下了密令,讓司隸台協助禦史中丞督查與此次科考相關的事宜。
因為這道密令,負責此次科考的官吏及其內眷乃至與其有親緣關係的應試考生,儘數都在司隸台的監察範圍之內。
從懷疑照顯義社內藏乾坤之後,司隸台在去歲冬末往照顯義社裡安插了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