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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結 煙柳醉了 6225 字 8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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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結

太史公曰:“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

《史記.李將軍列傳》記道:餘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儘為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後又元好問詩曰:“父老樵漁知有社,將軍桃李自成溪。”

1、按下暫停鍵

封控消息傳來的前一晚,夏雪還正和錢金莉幾個一起吃飯聊天。那天離年三十隻剩三四天,寒假也隻過了三四天。那兩天,白天日頭亮晃晃,夏雪倚在飄窗上總蓋一條抱毯,昏昏欲睡不覺得冷,太陽落山,天就黑得快,溫度也降得快。

夏雪裹著一身寒氣推開飯店厚重的皮門簾,一頭鑽進來。影影憧憧的黃昏和臘月的潮濕陰冷就被門簾擋在了外頭。

這家飯店不大,但人氣旺。進門是大廳——或者叫前台更合適,不過七八個平方,設計成折尺形,對著門就是吧台,金色的果盤裡放著話梅糖和番茄、金桔之類的。頂上是木格裝飾,木格上錯落地掛著紫藤,一串串的紫色花鈴鐺似的婀娜地垂掛下來,熱烈卻不喧嘩——但明顯是仿真花,快過年了,紫藤哪裡還能開得如火如荼。夏雪匆匆進門沒顧上瞥一眼。學校有一條五六十米長的紫藤花廊。等到了仲春,一串串的紫藤花開的密密匝匝,透過繁華,灑下碎碎點點的光影,微雨後落英繽紛的□□,不忍拿笤帚清掃。此等情景,非此處仿真可以仿得。

轉角有一棵紅桃,也開得熱烈,粉紅的妍麗,仿佛在大聲宣布自己是這寒冬裡蹩腳的山寨。這地方,離省城杭市不過二三十公裡,原先除了農田,就是一望無際的矮山坡,坡上漫山遍野的桃樹和梨樹,所以也叫桃李塢。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那陣子,就有不少城裡青年到桃李塢插隊,山坡上有個桃李塢供銷社果園,是知青們揮灑汗水的地方,那時的桃花李花是最是燦爛的甜美,紅得勝霞,白的欺雪,收獲的桃子李子梨子也不是誰都能吃得上的。

近二十年,隨著鄉村建設、房地產建設,不但耕地縮小了一大半,滿山坡的桃樹李樹已經砍光了,山坡也夷為平地,有的地方高樓拔地而起,有的則成為莊園。“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但中年以上那一輩人記憶裡,是暈不開的桃紅、抹不去的李白。

現在用於裝點店麵的,很少桃紅梨白的,這裡會出現桃花,或許是飄過的一片懷念的雲吧!雖俗也不俗。

前台堆著職業性的微笑迎上來:“晚上好,請問幾位?有預定嗎?”

夏雪回答:“你好,206。”

“好的,您請!樓上206,請接待!”領班對著衣領上的小話筒輕聲喊。

夏雪從吧台拿了一粒小番茄,轉過大隔斷,折尺的轉角處有一片一米高的假山石,旁邊是一株紅梅——這季節正是紅梅開的時候,夏雪無法確認其真偽,不由得想到學校植物園那幾棵紅梅,每年一到早春,遒勁的枝頭上擠滿紅梅,沒有綠葉,卻彆是一番情致。前年夏雪偷偷折過幾支,插在青瓷的瓶子裡,家裡平添幾分情調;去年春節的時候她又想去偷折幾支,結果把校園走遍了都沒找到,隻在原來種紅梅的地方發現了一排半死的枯竹。夏雪去問保安,保安說學校基建的時候,把紅梅挖了出來,插上了這一排像假的真竹子。夏雪心裡那個可惜呀,連同怨上了這設計者:沒腦子!花國家的錢不知道心疼!

上樓,迎麵又是一個小吧台。夏雪經過吧台,轉身,一個高高大大的女人滿臉堆笑迎麵而來。

這女人和夏雪住在同一小區的前後幢樓。夏雪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知道她老公是小有名氣的機關乾部陶冶鏞。說他“大名鼎鼎”其實也不為過,一方麵是陶冶鏞的工作和職位,但最出名的是他的情史。他的情史,在當今社會還真算不得什麼,現在隨便找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的風流爛賬都比陶冶鏞的精彩豐富,隻是陶冶鏞出名是在二三十年前,此一時非彼一時。就像潘金蓮成名於800年前,若在今天,實在算不上□□。世易時移,真不知道這世道將會何去何從。

夏雪和陶冶鏞的這個老婆原本沒有任何交集,充其量住同一小區麵對麵兩幢樓而已,偶爾迎麵碰到,也不過點個頭罷了。何況這女人的眼睛似乎長在頭頂。這兩年,大約是她女兒上了小學,就在夏雪供職的學校,這女人的眼睛有時是會往下行一點,這不就看到了夏雪。有一回夏雪下班緩緩而行,見路邊一家店鋪門口,豐滿高挑的陶冶鏞妻子正通完電話,拿著手機站著,就禮貌性的微微點一下頭。不曾想女人竟迎著她說:“哎哎,那個誰,你就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吧?我女兒就在你們學校讀書的。”

夏雪有些詫異,還是淡淡的一笑:“哦,是嗎?我是老師,估計不教你女兒。”

她的臉搽的很白,眼影比較重,泛著藍色,口紅是那種火辣的鮮紅:“我女兒讀三年級了,老師你教幾年級?”

“五年級。”

“那剛好,以後我女兒有什麼學習問題可以請教你,老師你姓什麼?我加你微信吧?我掃你!你打開就行,很方便的。”

那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頭像,有三分眼前的影子,微信名“藍色玫瑰”。

“我女兒叫陶盈雅,很漂亮的,也很聰明的,但是我女兒的老師教書不行。老師,你姓什麼,你記住了我女兒的名字了嗎?”

“嗯,好的,那有空聯係。”夏雪正想離開,“藍色玫瑰”拉住了她:“你叫暖暖歸呀。有文化的人起的名字都不一樣。老師你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我備注一下。”

夏雪張著嘴暗道:她該不會連“暖”和“緩”都分不清吧。也許是沒看清:“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我姓夏。”

“老師說話就是有文化。夏老師剛下班呀?你們老師這麼辛苦嗎?我們女兒的老師要是有夏老師那麼負責就好了。大家都說我女兒很聰明,就是她爸爸不管她,都是我一個人管,他爸爸要是肯教我女兒,我女兒成績不要太好咯,你說對吧?我很辛苦的!哦,她爸爸你知道的吧?陶冶鏞,這個小地方沒人不知道他,喝了酒就喜歡罵人,哎,我看他以後怎麼辦!.....”

夏雪再次驚到了,暗道:我和你很熟嗎?站在馬路邊說隱私合適嗎?夏雪看看手表:“嗯,以後有事微信上聯係,我還要去健身房。”

“喲,夏老師身材這麼好,原來是健身健的,以後我也去健身。”

“嗯嗯,那下回聊。”

這次竟在餐廳又遇見了“藍色玫瑰”。原來是做了這家餐廳的領班。她把夏雪帶到206:“夏老師,這小包間位置最好,我給你們安排了是最好的,你是我女兒學校的老師嘛!吃什麼?我去叫服務員,小紅來給客人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