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持的聲音如同久違的甘霖,瞬間滋潤了紀星竹那顆搖搖欲墜、滿是惶恐的心臟。
她滿心歡喜,下意識地想要喊出宋清持的名字,但話到嘴邊才發現,她的嘴巴和眼睛都被牢牢地蒙著呢。
好在宋清持很快就為她解開了桎梏,紀星竹有點不適應突然的光亮,本能地眯起眼睛,連麵前的男人都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還能走嗎?”宋清持顧不得跟她膩歪,第一時間便想著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紀星竹被綁了一整天,手腳都有點充血僵硬了,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能,我們快跑!”
雖然她跑起來還有些踉蹌,但好在有宋清持牢牢握著她的手,給她支撐,兩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地往外跑去。
離開前,紀星竹還回頭看了一眼。
這間關她的屋子十分空曠,看著像個廢棄的廠房,其中有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應該就是看管她的綁匪。
另外還有二個人在跟這兩個綁匪纏鬥,其中兩個穿黑西裝的是她家保鏢,另一個則是警察。
紀星竹一下子就安心了,看來場麵已經被控製住了。她頓時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乾勁十足地往外衝。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那個破舊逼仄的房間,一出門紀星竹就嗅到了屬於大海的鹹腥氣息,強勁的海風吹來,不僅吹得她臉皮生疼,甚至讓人骨縫發寒。
而且這個地方十分隱秘與偏遠,連路燈都沒有,全靠深夜裡那點微弱的月光照亮。
紀星竹幾乎看不清周圍的景象,隻有緊緊握著宋清持的手掌,才能勉強有一絲安全感。
她用力攥緊宋清持的手,拚命地邁開步子奔跑,她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點,再快點,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她最溫暖最安全的家裡。
算算時間,宋清持和紀星竹已經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見麵了。
好不容易再見,這對曾經的情侶卻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思去寒暄,隻悶頭逃命。
夜風呼嘯,兩人粗重的呼吸聲交錯響起,紀星竹機械地擺動著雙腿,大腦裡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在她的世界裡,隻有手上那溫熱強硬的觸感是真實存在的,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紀星竹不自覺緊了緊手掌,她覺得肺部因為冷空氣而有些疼痛,但也隻是咬牙強忍著。
這恐怕是紀大小姐一十多年來最堅強最隱忍的一天了。
就在紀星竹以為馬上就能看到獲救的曙光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而且離她極近,幾乎是擦身而過。
紀星竹被嚇得短促地尖叫了一聲,很快又抬手死死捂住嘴巴。
她很害怕,但是因為宋清持一直握著她的手,她好像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槍聲響起後,宋清持立刻停下腳步,沒有一絲猶豫地將紀星竹攬進了懷中,用自己的身體牢牢護著她。
宋清持抬眼張望片刻,迅速鎖定了不遠處的一
塊觀光石作為掩體,他將紀星竹攬在身側,一邊護著她一邊往旁邊躲去。
期間身後又傳來了幾聲槍響,某一瞬間,宋清持的腳步踉蹌了幾下,似乎突然間失了力氣,險些摔倒。
但他很快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一鼓作氣拉著紀星竹躲到了石頭後麵。
兩人背靠著觀光石坐在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緊緊抱著對方,甚至能感覺到彼此劇烈的心跳聲。
紀星竹剛才還能強撐著一口氣不斷奔跑,這會兒突然歇下來,感覺渾身都脫力了,連呼吸都覺得費勁。
稍微冷靜了一些後,紀星竹用顫抖的嗓音小聲問道:“我們要不要繼續跑啊?”
宋清持沉默了好一會兒,久到紀星竹覺得奇怪了,他才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在這裡躲著,我去看看情況。”
紀星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麵帶抗拒之色:“很危險的,你彆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
宋清持立刻捂住她的嘴巴,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紀星竹渾身僵硬,連動都不敢動,緊繃著神經聽著不遠處的腳步聲。
宋清持動作輕柔地將她抓著自己的手扯開,無聲示意她呆在原地,自己則躬身潛行到了另一邊。
他動作敏捷得像一隻獵豹,無聲無息間潛伏到了那個持槍逼近的綁匪身後。
紀星竹躲在石頭後麵偷瞄,緊張得一身冷汗,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是哪個瞬間,宋清持突然就跟那個綁匪纏鬥在了一起。
他畢竟在地下拳場裡打了很多年的拳,戰鬥技巧屬於很頂尖的了,再加上他躲在暗處出擊,下手時果斷又淩厲,所以很快就成功將綁匪壓製住了。
放倒了這個人後,宋清持踉踉蹌蹌地折返回紀星竹的身邊,他拉起她的手,似乎想牽著她繼續跑,但是他卻雙腿一軟,捂著腹部跪倒在了地上。
宋清持單膝跪地,一隻手緊緊壓住腹部,身體微蜷,剛才還凶狠淩厲的男人此時卻顯出幾分脆弱。
紀星竹連忙去扶他,緊張地問道:“你怎麼了?”
詢問間,紀星竹突然愣了一瞬,她伸手去扶宋清持的身體,可手掌卻不期然觸到了一片……溫熱黏膩的液體。
她僵硬地將那隻手抬到眼前,終於借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她滿手都是血。
紀星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顆心都被無窮無儘的惶恐淹沒了,讓她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宋、宋清持……”她喉頭發緊,無措地喊了他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清持輕咳兩聲,勉強靠在了石頭上,他一隻手按壓著腹部的槍傷,另一隻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頰,啞聲道:“我不會有事的,彆怕。”
紀星竹紅著眼眶看他,有些哽咽地問道:“你受傷了怎麼不告訴我呢?”
夜色很濃,紀星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深邃明亮的眼眸,他緊緊地盯著她,仿佛一刻都
舍不得移開視線。
良久,宋清持低低地說道:“我怕你擔心。”
紀星竹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回應,宋清持就接著說道:“但其實……我更怕你不擔心。”
紀星竹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宋清持艱難地抓住她的一隻手,舉到唇邊輕輕親了下,一雙墨染似的黑眸裡盈著眷戀和哀傷,他輕聲問道:“星竹,你現在……還會為我而擔心嗎?”
問的是她會不會“擔心”,實則字裡行間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她還愛不愛他。
紀星竹用力擦了擦眼睛,故作凶狠地瞪著他,顫著聲音說道:“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但是……”
“你要是敢死,你就完蛋了!”紀星竹凶巴巴地警告道。
宋清持定定地凝望著她,忍不住輕笑出聲。但他的笑似乎牽扯到了傷口,很快又痛得一邊咳嗽一邊蜷縮起身體。
紀星竹心下一慌,咬著牙去扶他,悶聲道:“忍著點,我扶你去找醫生。”
“好。”宋清持虛弱地用氣音應道。
他強撐著站起身來,兩人相互扶持著往外跑去。
紀星竹以為自己已經沒力氣了,但當她扶住宋清持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蠻力,竟然硬生生撐了下去。
她有些看不清前路,不知是因為風太大迷了眼,還是因為眼裡氤氳騰起的眼淚。
身邊是宋清持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紀星竹恍惚間覺得,這仿佛是他的生命在流逝,而她無力去阻止。
這一刻,紀星竹什麼都忘了。她不記得自己跟宋清持吵架,不記得自己在跟他鬨分手,她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
她不想宋清持死掉。
紀星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當她聽到熟悉的警笛聲越來越近時,一時間甚至有種想痛哭出聲的衝動。
當紀明薇滿臉淚痕地將她緊緊擁在懷中時,紀星竹那根繃了整整一天的神經終於得到了緩和的機會,她放心地暈了過去。